,正笼袖斟茶,垂容似雪。
茶香遥遥淡淡。
沈兰御好似不会有颓和的时候。
无论何时,都如一丛亭亭又坚韧的竹,坐立皆端,长居玉台之上。
晏亭梨乖巧坐下,问了他安,这才拿起茶杯。
茶水的热气氤氲着清香。
应当是龙井。
她抬起眼,沈兰御的面容也在茶雾中隐约了几瞬。
随后他便问了个问题。
“李某酒后失状,弄脏了张某的衣衫,同他起了争执,当街斗殴。
二人不慎将街边老人推倒,伤及腿脚。
李某的父亲是官身,为县主簿,颇得乡邻敬重。
而张某无父无母,又常扰他人清净,不过一街头混人。
老人的儿孙不敢问责李某,只道李主簿为县中百姓操劳,李某又年少,不必追究,却反要张某赔还五两银。
若殿下为主判,如何判这一桩?”
晏亭梨眨了眨眼,愣了。
沈兰御的题出得突然,让她这刚醒不久的脑袋有些发懵。
反应过来后,举着茶盏沉思片刻,晏亭梨才道:“一桩归一桩,李某父亲虽然为官,可李某却是白身,和张某没有区别。
老人摔倒也是因他二人斗殴,便是要赔银钱,也该一人赔一半。
况且他们起了争执,也是因着李某酒后失状,并非张某刻意招惹。
李某在这件事情里,不该免去责惩。”
她说话时声音不高,却不紧不慢,将自己所想的都说了出来。
也并不在乎错对。
手指贴在温热的茶盏上,暖意从指尖游走遍全身。
沈兰御垂眼抿茶,唇上水色淡淡。
他很浅地弯了唇角,瞬时便有春风拨雪,春光染了眼眉。
“殿下聪慧,理应如此。在这件事里,李某还应赔得更多。”
晏亭梨露出了一个乖善又不得意的笑容。
便听见他继续道:“殿下不若再想一重。
老人儿孙不愿问责李某,是民畏官。
李主簿纵容亲子在外招摇惹祸,也是借了自己官身的便利。
我朝为官之人,若以权谋私,便是罪行。
若我为主判,李主簿也当受惩。”
沈兰御吐语如珠,唇角微弯,晏亭梨却窥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晏亭梨:“可宗室天家……”
宗室天家里,袒护谋私之行,再寻常不过了。
更何况一县主簿。
沈兰御向她看来,长睫之下,眸光泠泠。
“大勤上下,百官宗亲,天家极权,皆由陛下定夺。”
他语声平静。
可有可无的一个县主簿,是不配有私权的。
晏亭梨一怔。
半晌,她看着沈兰御的眼,轻声道谢:“多谢沈相,我受教了。”
室中又静了下来,只有茶盏轻碰的清脆瓷声,待沈兰御再度出声时,便如玉击潭,打破了这略显生疏的安静。
“可否看一看殿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