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没有听见她哭声,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也很久没朝自己下跪过,他的福娘越来越好了。但是却为了一个穷郎中,一次次的违逆,逼破他心线。
福娘只是手无寸鸡之力,一棍子就能打断半张身子的一个奴婢,她实在毫不起眼,陈叙大可不必理会一个奴婢的哭闹,也从来没有奴婢能跟他有过任何脾气,依照往常,拖出去打死。
但是现在心中只有慌乱,和想发泄,却不知如何泄出的火气。他太想蜷到王福怀里,一心只想让她陪着自己,心中只有自己,除了他,不准给别人任何的亲爱。
“福娘。”陈叙声音轻下来,朝她靠近一步,用手托起她脸,王福眼眶微红,里头有泪,但脸上干净,没有任何泪痕。
这便很好,不至于像从前样非要哭个泪花满脸。
他抚着她的眼尾,“不准和我生气,更不许因为他们朝我哭。”
“为什么。”她下意识问了句。
“因为他们不喜欢我的福娘。”陈叙也答了一句。
王福抓了下衣料。
什么不喜欢……他们怎么会?
这是什么意思。
陈叙到最后也没有松口让王福见他们。她有亲人如何,她们可真正疼过她,跟自己一样,老侯爷和刘氏,可曾给予过他半分抚爱。
因今年年况不好,粮食银子皆比去年少了足足两倍,各地州县皆都放开存粮以供所需,有些偏院地方诸如郭庄村,甚至连饭吃的都难,朝廷一时派不出那么多官员,所以就有人上书,在今年开春时额外举办一次科举,考中学者遣以供弥补。
往年都是考完回家等放榜,但是这回科举与以往不同,必须在贡院住着,直到揭榜那日才能放学生出来,说是往年就是在放榜的这段日子出了岔子,皇帝不允,特此必须让放榜后,学生带着名次回去。
开春时候比腊月风暖些,但依旧冽寒,这日王福与一众奴婢在庭院听梁嬷嬷训导,无非是公子科考时要注意的东西,御寒的衣褥,写字的文墨。
老太太因身子有故起不来身,活计自然就落在她们这些奴婢身上,梁嬷嬷一说就说了将近一上午,看到最后也没什么嘱咐的,也就叫各自散了。
夜里,王福照着梁嬷嬷的意思,仔仔细细检查着陈叙所备之物,一番捣弄之后又检查了番,抬头方想问陈叙,就见他将一张字条掖在袖口。
“福姑娘,梁嬷嬷有没有说带些点心啊,公子饿的时候能垫垫肚子。”
王福被打断思绪,看向青石嗯了声,让他准备些,陈叙理着衣襟走到书案前,她看了眼,刚想侧身让开,就被他圈住身子。
陈叙覆上她手,提笔蘸墨在宣纸上慢慢写下“将计就计”,笔画雄厚,落笔狠厉,王福不自觉颤了颤,轻轻读出这四个字。
他松开身子,她看向他,“公子这是何意?”
陈叙拿过一旁帕巾擦了擦手,看着那四个字,半晌才对上她眼道:“会写句祝福吗?”
王福顿了顿,说会,接着弯身在纸上慢悠悠写出“金榜题名”。
这几个字笔画良多,写起来费事,加之她笔力掌控不好,不小心就容易糊成一团墨,不过好在,这些天她练习着写了不少。
这回写出来的算是最好的一次。
两张字并列摆在一块,她的字立时陋态百出,不禁搁了笔,羞愧低下头,青石摁着腿根,伸头看了眼笑了声,说她字有很大进步。
王福本以为他在玩笑,刚想挪纸就被陈叙摁住,他提笔沾了红墨,圈出了“金”“名”二字,道:“嗯,这两个写的有意思了。”
她惊喜看着纸上的两个字,不敢相信的又问了遍,陈叙嗤了声,把帕子扔在她脸上,“得意忘形。”
一夜恍惚而过,翌日清晨老太太不顾劝阻,亲送陈叙去了考场。
东厢房只留两个人看着,王福本想留下,却听梁嬷嬷道,陈叙早去求过老太太,让她伺候到身边去。
王福应下,跟香兰道了别,收拾几件衣裳去了正堂。
正堂她来的次数不多,王福本以为是被分配扫地擦桌这等碎活,没想到刚来就被调到老太太身边,叫亲身伺候,算是跟梁嬷嬷平起。
庭院虽奴婢不少,院内却十分安静,尤其在屋子里面,外头静的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且老太太事也不多,喝完药在坐榻上看会儿佛经,盖着毯子小睡一会儿,下午时分起来拜了拜佛,一坐便到天黑。
室内檀香典雅,简贵整洁,就连周遭流通的空气都慢些,王福在这除了白日伺候碗汤药,倒真没什么别的活计了,甚至比东厢房还闲。
这日一早,老太太放下书卷,倚在软枕上呵欠了声,梁嬷嬷拿走她手里的书,叫了碗参汤让歇歇。
“我这个儿啊……”老太太说着摇了摇头,苦笑叹了声,撑头眯着眼,“叙儿从科考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未过问。”
梁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