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自立国始,便于宫内建章台,红漆高台,可敬天地,乃是历代帝王与皇后大婚时都要登上之处。
经年修建,此处已从一开始的简单石台加增雕花的石阶,越加隆重。
据传列国乱战,最终梁一统天下,当时的梁帝为了自己的皇后修筑这处高台,成就一段佳话,由是才流传下登上章台的传统。
只是当年帝后鹣鲽情深,后历代帝王却并非尽皆如此,几分真情,几分利益,唯有站在那高台之上的两人才得知晓。
沈明嫣自然不是第一回来此,只是似乎每一次都会有一些新的感觉。
日光澄明,尽管寒风冽冽,可步至高台之下时,却不觉任何寒意,只是那章台在阳关之下,好似比印象之中更加高耸。
沈明嫣抬头去看,忽想起第一世登其上时,满心激动欢喜,还以为此后能与帝王举案齐眉,襄助祁珩成万世之功。
到底荒唐可笑一场,她还是太过高估了自己。
“圣上驾到——”
站在这里还未多久,便听得身后有宫人高呼。
紧跟着,周围无论太监宫女,俱呼啦啦俯身行礼。
沈明嫣转过身,便见那明黄步辇已将近前。
“臣女见过圣上。”
她低眉福礼,鬓发流苏垂落,反射着熠熠光辉。
祁珩攥了攥手,并未开口,直等得步辇停下,他扶着添宝的手起身,走过两步,方才开口:“免礼。”
她缓缓直起身子来,只是目光却仍旧垂落在地上。
长而浓密的睫毛将一双眸子内所有的情愫尽皆遮蔽,祁珩没来由地便有些生气。
“甚至不愿抬头看看朕。”
沈明嫣眉心微跳:“臣女唯恐失礼。”
“朕竟不知你是这般讲礼之人,想来在金州,你也是如此洁身自守。”
这话里的些许愤怒不可谓不明显。沈明嫣本来也没指望着金州或是建川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瞒过祁珩,可当真面对他这样直白地提问时,她还是有一瞬无措。
倒并非是因什么愧疚或是害怕,只是她不想因自己的哪一句话连累裴倾。
这原因有些好笑,毕竟那位首辅大人如今可已站在了整个皇室的对立面,可沈明嫣就是不愿祁珩从她这里抓到任何突破之处。
她没有答话,祁珩冷笑了一声,越过她朝章台走去。
“下了几场雪,朕一直不得空闲到此处看看,从小便听闻章台风景犹好,只是少时却并没有机会登上此处,如今无人拦着,倒趁今日晴好,是个好时机。”
他自顾自地说着,一路越过诸多宫人,走至章台的台阶之下,方转身来瞧还在原处站着的沈明嫣。
“怎么,便是连陪朕看看风景都委屈了你?”
沈明嫣抬眸看去,那年轻帝王立在高台之下,若非他是祁珩,她只怕也要称赞一句“公子世无双”。
只是那人是祁珩,就算他如今面色平静,她也不可抑制地会想起冷宫内那让她彻底心死的一夜。
她会抬脚,会走过去,并非因前面是祁珩,但因她身后还有裴倾。
祁珩目光变了变,记忆中的人好像模样并未改变,这宫装极趁她本就惊世的样貌,如今额头点了花钿,更是明艳照人,浑然不似她平素清丽模样。
那种光华夺目的美,是他梦里沈明嫣当有的样子,只是如今美人仍是那副皮相,目光里却并无他梦中神采。
于是祁珩没来由地一阵心烦,待沈明嫣走至此处,还不等她站稳,他便忽然抬手,极为大力地拽过她的手腕,往章台上走去。
“圣上!”沈明嫣惊呼。
她裙摆曳地,猛地要上台阶,自然有些不便,踉跄几步,还未站稳,又狼狈地提着裙子往上走。
偏生一只手被那人拽着,更是不便,这石阶又长,越走越维持不得半分仪态。
待终于将那长阶走完,本应气喘吁吁,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那人:“祁珩!”
祁珩转回身来看着她:“朕乃天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明嫣扶着白玉石栏站定,看向他:“既为天子,你想说什么,我都得听着,你又何必演这一出!”
“呵,”祁珩笑了一下,“听?你若当真听我的,又怎会与裴倾一道逼我放你离开上京?是朕对你不够好吗?”
“你贵为天子,想要什么得不到?我沈明嫣自认并非什么才女佳人,圣上又何需强迫于我?”
“朕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
他忽然上前,拽着沈明嫣的胳膊就将她拉到章台中央。
“你瞧,这都是大梁的江山,可这其中,又有哪一寸土地是真正属于朕的!朕食万民供养,为天下忧心,可朕心悦之人,却一心只想离朕而去,你来告诉朕,朕能得到什么!”
自章台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