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可见亭台楼阁,远处可见上京屋宇连绵,更远处则是群山环绕,冬日山顶积蓄白雪,如水墨间一抹留白。
日光炽烈,沈明嫣感觉双眼有些刺痛。
“沈明嫣,朕原本并不想赶尽杀绝,可是你可知裴倾做了什么?他从建川一路打到了长留,那可是自南向北,横穿大梁!”
祁珩拽过沈明嫣,按着她的肩让她看向宫城东南。
“朕那般信任他,他却从那里回来,要取朕的性命,这就罢了,连你也要站在他那一边,你不是最是支持朕,最是为了朕愿付出一切吗?”
沈明嫣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凉意顺着她的脊背一路而上,直让她手脚发冷,似入冰山雪海之中。
祁珩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最支持他”?这一世她从未有一刻想过成为皇后,这也叫“愿意”吗?
而那人却忽然从背后将她搂入怀中,他的声音如淬了北风般寒冷,却是轻轻响在她耳边:“沈明嫣,你告诉我,你到底还有什么委屈?为何不愿入宫来见我,即便我答应对你好,你都一定要走,为什么?”
沈明嫣想要挣开他,只是那人力道极大,她不管怎么努力,都好像只能被他紧紧禁锢在身前。
“祁珩,我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想,我只是个庸俗之人,只想安安静静过这一生。你是帝王,是天下至尊,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我们放过彼此不好吗?”
“是不是因为裴倾?”
“这和旁人无关……”
“我问你是不是因为裴倾!”
他忽然攥着她的肩扭过她的身子,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沈明嫣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彻底怔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祁珩,即使是这一世他从前几回逼迫,都不像现在这般,双目泛红,隐有戾气。
沈明嫣毫不怀疑,若是他想,能现在就将她整个人撕碎。
可天底下又怎会有这样疯狂的人?他身为帝王又怎会做出这样荒唐之事?
“是他吧,是他吧?”祁珩忽然疯了般笑道。
他们距离足够近,沈明嫣可以看到他带着几分颤抖的唇,看到他眼中有一瞬忽然的氤氲。
可是只那一瞬,他便又忽然恶狠狠地盯着她:“你都与他做过什么?他都对你做了什么!你说,你说啊!”
他忽然大力地晃着她的身体,沈明嫣站不稳当,朝旁歪去,偏生又被他按着,既站不好,又倒不了。
“祁珩!你疯了!”她的声音已带了颤抖,可那颤抖就好似是给那位帝王的怒火之上添了一壶烈油。
“就是这个眼神,你是不是也用这个眼神看着裴倾,勾引他,让他为你沉沦,是不是!”
“你够了!”沈明嫣用尽全身力气想推开他,却仅仅将他推个趔趄,
她自己反而被带着朝前走了几步,仍被那人紧紧按着。
“你恨着朕,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沈明嫣目光微变,她忽然觉得面前的祁珩竟比前世冷宫的祁珩更为可怖。
祁珩按着她的肩,离她更近了些,他俯着身子,自下而上看着沈明嫣的眼睛:“朕杀了你,所以你恨着朕,是不是?”
嗡——
周围一片寂静,沈明嫣耳中却响起巨大的嗡鸣,她头疼得厉害,面前的祁珩似乎与冷宫中的祁珩完全重合,可却又清晰地剥离而出。
她呼吸变得急促,可用尽全力都仿佛没有办法吸入一点空气,她像是溺入水中般,拼命想要抓住上浮的机会。
可周围冰冷的湖水却一点一点让她失去生机。
他说他杀了她。
可那并非他该说出之事。
沈明嫣怔怔看着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发出声音:“你说什么……”
祁珩好像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忽然笑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许:“朕都想起来了,你待朕的好,朕从前不知,可现在都想起来了。你也一定记得,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想向后退,可那人却轻易地就拦住她的身体。
“沈明嫣,我杀了你一次,这就是我的报应,是吗?”
“怎么可能……”
凛风无情从她脸颊割过,沈明嫣浑身冰冷,面前的祁珩,竟同她一样记得从前的所有事。
那裴倾,那这一路如前世一般顺利的北上,难道全是一场请君入瓮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