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窗外的风不大,吹到窗门上却有些像婴儿啼哭的声音。又叫她想起从前在家里时,宋父为她好也不许她读太多书,说她终究是个女儿家,等大了就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
章礼却觉得遗憾,他不解去庄子里大小算个管事,李殊却宁愿在这里伺候人,显然是心思不纯,他有心想再劝,可这毕竟不是他的家事,再开口就贸然了。
三人坐在一个房间里,竟然是各怀心思。
此事揭过不提,两人转而开始谈论起年末的课考和改任来。当初授官之时,他们两个及制科的几位留在京中,其他大多都通判诸州。宋朗星在大理寺也干了一个任期,她自己心里估计上峰给的评语应该是中上,但也不敢托大。至于接下来是继续在京中留任,还是外放去地方她也拿捏不准,但就她个人而言,她更想外放两年看看。
同周颐不一样,但正是因为这份不一样,她反而能略微理解一点周颐。和周颐密切共事这么久,他家里的情况她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周颐的爷娘年纪大腿脚不好,还有个妹妹尚在家里待嫁,周颐自己也有一个孩子要抚养。如若真是外任,这老的老小的小恐经不起折腾,因此他卯足了力气留在京城,对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京城的宋朗星自然偶尔横挑鼻子竖挑眼。
两人坐着讲论朝政,宋朗星愈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毕竟自己撑死算个小康之家出身,别说朝中大员,在做官之前,朝廷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来了大理寺之后,处理了几个案子,在张主簿等一众老人的熏陶下,也算是知晓不少事。然而同章礼这种贵公子,一出生打交道的俱是高位之人一比就相形见绌了,便更加坚定了她外放的想法。
茶杯里的水续了又续,直到宋朗星不敢再喝,担心晚上入睡困难,章礼此刻也适时的站起来。
宋朗星将其往外送,章礼又提了几句刚刚的事。
“你既然看重李殊,那不如想个权宜之计,提拔他当管事,再到外面买个仆役伺候,这样也更配你如今的身份。”
“我会考虑的。”
两人走到门口,章礼让她不要再送,外面天气冷,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患上伤寒。宋朗星从善如流,让李殊提着灯笼送到院子外,今夜没什么月亮,怕太黑看不见不好上马。
月亮微不可见,天色旧的擦不干净。李殊提着灯笼,一身皂衣,线条冷峻。
待听到传来门咯吱的响声,李殊冷不丁地开口。
“事情没有如你的愿,白费了一阵功夫吧。”
章礼面无表情。
“你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自然清楚。”
“没有你清楚。”
两人已经到门外,一只蚊虫循着光亮停歇在章礼的大氅上,他漫不经心地屈指将其弹走,清冷的五官此刻却显出一两分肃杀来。
李殊看着蚊虫被弹到地上,翅膀晃动了两下,最后彻底归于沉寂,死了。
面前的人本来就是高高在上,为什么还要摧毁如蚁虫一般的他最珍视的东西,还显的如此风轻云淡。
恶毒的念头涌上李殊心头。
他往前一步,嘴角噙着一抹笑,开口说道:“不知道郎君知道你心里的下作念头,还会不会将你当朋友。”
章礼一下欺身过来,两指捏住他的下巴。
“你胡说些什么?嘴巴放干净点,这里可不是你呆的妓院。”
李殊不甘示弱,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
“被我戳中了?我从妓院里出来,可我不是婊子,至于你。。。”
忽然一下,灯笼坠了地,章礼一拳朝他脸上打过去,李殊此刻也不顾及他是谁,一拳直对着他的腹部。
两人很快近身缠斗起来。章礼是极为公子哥的打法,而李殊却不要命似地,不躲只一个劲地出拳。
坠落在地的灯笼被火舌舔祗,两下就被燃烧殆尽,蜡烛也被风给吹熄,四周陷入黑暗,李殊的理智也随之回笼。
灯笼坏了。
李殊不管章礼的招式,与他岔开距离,踉踉跄跄跑去看地上的灯笼。
章礼也反应过来,站直身体,扯了扯大氅,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你最好放聪明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殊半蹲在地上,一身狼藉,听到他这话,半仰起头,嘲弄地说道:“知道为什么我能一直留在郎君身边吗?因为我知道,想当婊子,就不要立牌坊。”
章礼大怒,往前冲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下,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两秒,扯扯唇角,绕过他将马牵出来,翻身上马,离开了巷口。
他再怎么蹦跶,也只是个小厮,能给宋朗星什么?而他,与宋朗星同朝为官,能给予地东西将远远超过他。
李殊提起被损毁地灯笼残骸,甩了甩胳膊,有些踉踉跄跄地走进门去。
他低着头,说道:“郎君,灯笼坏了。”
“不妨事,坏了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