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襄双目通红,紧握的双手不住颤抖着,指甲掐进了肉里。
随着她的顿步回首,眼前那个脸上写着温婉、歉疚和遗憾的女子,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寒风吹来,烛光带着墙上的影子一阵妖异地摇晃,其中一道纤纤妙影蓦地拉伸、变粗,一瞬间高大了数倍,蛇形龙须,蜿蜒盘曲,指爪如探。
“退后!”林恢猛然醒悟过来,大喝一声,掀倒了桌几。
梦是人心的倒影,林恢最怕的、公孙襄最恨的,莫过于此情此景,二人千般防备,万般警醒,终于共同叫出了一个怪物。
旦夕之危。
就在这时,一阵如同海浪呼啸的喊杀声席卷而来,似有无数术师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里。
小屋变成了山野之地,猩红的烛光变成金乌悬在天边,骄炽灼人。弓马喧嚣,刀枪剑戟反射着乌锃锃的鳞光,刹那间穿越茫茫长江,穿过那些无法逾越的山嶂,将那壮烈的一役带到眼前。
父亲!
公孙襄冒着肃杀的兵气和枭蛟之威,不断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影子。
她手里拿着抢来的刀,顺着人潮向枭蛟冲去,斩断横飞的箭矢,避过雨点般的咒术,突然被人扯住了手臂。
林恢祭出一道平安符,拉着她从乱军堆里穿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公孙襄大叫。
“何必呢?”混乱中他的叹息声却听得特别清楚,“这些都是假的,枭蛟她……在阵外。”
“可是,可是……”公孙襄听着周围的喊杀,灵魂似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里,一股深深的迷茫和颓然扎在心头。
“回去吧,师父和师弟都在等着你。你出门前有答应过金寒什么吗?”
“你要是在这里陷于险地,你的亲人九泉之下便该骂你了。”
握住她的手坚定而温暖,带着她不断避开飞矢和流石。嘶喊声不再震耳欲聋,一股子风吹在身上,像极了从那小屋窗外拂来,惹动了烛焰的幽风。公孙襄望着他,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好,回去吧。”
二人迎着风来的方向走去,阳光缓缓静默地沉入黑暗中,化作零星一点微火,肃杀的布景被清新的空气所取代。
迈出最后一步前,公孙襄忍不住回头,看着汹涌而过的人潮将咒术全力抛出,然后一层层扑倒在枭蛟脚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林恢张开手掌,一片沾着血的红枫缓缓飘落。
次日早,一行人发现回梦引之阵解除了。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厉害的样子。
晴朗一脸欣赏地拍拍苻辛夷:“干得不错,小子!”
全世界只有他心怀凌云之志,却被人用朴素的语言就开解了,这脑袋,真是直啊!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意志很坚定,一门心思想要在现实里实现愿望,并且坚信一定会成功。如若是个自卑的性子,大家非要陪着他走完大半生不可。
阵既已破,众人即刻打点行装,遇到生人再也不敢搭话了,恨不得学乌龟长出个壳儿来,见势不对就顶脑袋上。公孙襄把几匹马套好,摸了摸凑到她面前的马鼻子,渐渐地,神色变得复杂。
林恢为什么会和枭蛟牵扯到一起?
她听说驻龙城的城主被兰久灭了满门,天下震惊,举众追捕,最后却因为有人搅局,没有成功——林恢就是那一次晕倒在驻龙城外,仅剩一口气,被金寒救回来的。
也许他不识兰久的身份,可就算当初不识,往后此事远传千里之外,人尽皆知,他就该警醒才对。难道他存着劝恶从善的幻想?
不可能的,这实在是……荒谬。
突然,姬源像阵旋风似的冲进马厩,哆哆嗦嗦地扑到一堆的干草上,拉衣摆,放结界,一气呵成。
公孙襄回眸一看,有些无语,护院小霸王——三只大白鹅追到草堆下,雄赳赳气昂昂,围成一圈,伸长着脖子想要叼他。
姬源挺胸收腹,大白鹅拧不到他,十分之不满,扑翅膀,晃脑袋,粗着嗓子叫唤,一片“嘎嘎”“呱呱”的乱声。
姬源笑得直打跌,见如此,又生了调戏的欲望,反拿根树枝去戳它们,好似方才被撵得抱头鼠窜的是别的什么人。
逗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抓起一只长脖子,绑了个结。
大白鹅更愤怒了,跳起来啄那结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飞旋,笃笃有声,满厩良马不堪其扰,惊吓之下纷纷撅起蹄子,竟然一举蹦过及胸高的栅栏,在院子里跑圈。
客栈老板听到后院大乱,以为蠢鹅欺客,登时挥舞着笤帚赶过来,鞋都跑掉了一只:“去!去去!长本事了啊!关不住你们了啊!”
一番冲锋陷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左右手各叉住一只鹅,骂骂咧咧地走了。
风乍起,卷起一地鹅毛。
公孙襄牵着瑟瑟发抖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