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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笼坍缩,已将他皮肤割裂地密布血痕。
他手指动了下,牵扯“夕影”尸体的线拽紧。
“身体!你的身体!苍舒镜用你的尸屑拼凑出的尸体,你不要了吗?你若杀了我,我就毁了它!”
他癫狂地说:“对了!里面还有你的一缕碎魂!你要杀我,难道让你的魂魄跟着一起陪葬吗?”
原以为夕影会有所顾忌。
神有九魂九魄,他的三魂七魄走了一遭轮回路,归来时已破碎不堪,碎魂至今不全。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从分裂出一魄化成天虞仙山开始,魂魄就已经不完整了。
多一点少一点,都一样。
反正,他早就回不去九重天了。
反正,他早就在这个红尘中腐烂了。
“你毁吧。”夕影平静地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太平静,又太疯。
疯到玉挽已拿不出什么来要挟,创口都揭开了,就算流脓淌血,夕影都不在乎。
他还在乎什么呢?
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
前途惶惶如万古长夜,来路荆棘似噩魇缠身。
唯一想要的,如今只有原本就该属于他的灵核。
囚笼越缩越小。
他听见玉挽的声已从要挟变成哀求,他听见苍舒镜呐喊着不要,他听见自己那具拼凑出来的尸身碎裂成渣的声……
但他不在乎。
“喀嚓——”
骨裂声,伴随着痛苦哀嚎。
囚笼坍缩成一枚枣核大小,玉挽死了,死无全尸,他的尸体就如同凡人夕影在极刑台,被当众处刑时一样,碎成肉屑,渣滓和鲜血染红满殿逶地的雪白招魂幡。
灵线已完全贯穿苍舒镜,他终于从其中挣扎出,灵线上都是红极刺目的血。
他胸前的血窟窿那么狰狞,新伤叠着旧伤。
却还活着。
在“夕影”尸身碎裂的刹那,他徒手掏开心窝,敞开灵脉,将那微薄的,随时会弥散的碎魂纳进灵脉中。
夕影的碎魂不会散了。
那是夕影的一部分,就算夕影不想要了,不在乎了,他也要替他保留住。
用灵脉温养他人魂魄是极凶险痛苦的事。
好在苍舒镜做习惯了,倒没太大反应。
他只庆幸还来得及。
玉挽死的瞬间,那枚被他吞下去的灵核浮出,圣洁的白光照亮漆黑如夜的魔域。
玉挽算个什么东西,他就算勉强吞下神的灵核,也还是无法将其吸收,作为己用。
但他死的时候,自知再无转圜余地,想拉着灵核陪葬,夕影挡不住,灵核上浮现裂痕,裂痕密集,愈绽愈多。
若要保住灵核,需以强悍的神魂融入其中,焚魂弥补。
夕影想都不想,就要撕出一瓣魂魄。
反正他的魂魄都碎成那样了,早已四分五裂,不可能再任由自己失去神力。
他必须拿回自己的力量。
“小影,别伤害自己。”
苍舒镜从身后抱住他,滚烫的血捂不热夕影后背的冰凉。
“滚开。”
苍舒镜没松手,他下颌抵在夕影颈窝,不知是血还是泪,落在夕影肩上。
“小影,你一直都记得对不对?你怨我恨我,不愿意认我,不想记起我……”
“没关系。”
“小影不想要我了,那就……”他哽着喉,如野兽濒死前的呜咽,“那就不要了。”
他彻底失去他了。
可他又庆幸,他的小影重新活了过来,成了那至高无上的神祇,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苍舒镜想着,便低低笑了起来:“我想,我或许还有最后一点价值。”
他抚着夕影手背,阻止夕影裂魂。
“这件事,本来就该由我去做。”
后背的热血更热了,像沸腾的水,夕影被他从身后抱着,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他喉间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声。
灵核凌空,忽然被注入一道光。
岌岌如陨星将坠的灵核忽然炽亮起来,细细密密的裂痕被填补,灵核像脱了一层灰雾糖衣,被圣水洗涤过一般光耀璀璨。
“苍舒镜……”
夕影皱眉念他名字。
他的脸还埋在夕影颈窝,闷闷地,无力地“嗯”了声。
温柔地像是多年前,竹涧小筑的某个午后,阳光暖融,苍舒镜小憩片刻后苏醒,抱着怀中人,缱绻旖旎地轻蹭。
他们也曾有过温存的时光。
那时候,天空纯净,万物生长,夕影不算计着要力量,短暂地忘记被欺辱被看不起的痛苦,苍舒镜也忘了他要从夕影身上拿走什么。
他们没有隔阂,没有算计。
缠缠绵绵地拥在一起,本能地轻蹭对方唇角鼻尖,涧流中双鱼相濡,河岸边鸳鸯交颈。
恨意绵绵,可本能的怦然心动也非虚假。
他们曾……真实地心动过。
“苍舒镜。”
夕影又唤了声,他闭了闭眼,抬头瞧那灵核:“我们回不去了。”
揽在他腰间的手微顿,依旧温柔:“……好,回不去。”
“那就……不回去了。”
明明是决裂的话,他何故说得那般温柔?
夕影又闭了闭眼,几次睫毛轻颤,终于掰开缠在腰间的手。
夕影拿到灵核,纳入体内,毫无排斥反应。
哪怕里头融进的魂魄是苍舒镜的。
曾经的纠缠,不但染脏了夕影的记忆,还将他的魂魄变得无比适应苍舒镜。
他对他的魂魄毫无排异。
夕影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双修了那么多次,早已灵`肉相融。
他微垂眼睫,瞧不见情绪,没有拿回灵核的喜悦,也没有手刃仇人的快意。
他看着滩了一地的血,问道:“神裂魂不会死,那人呢?”
苍舒镜闷声咳了会儿,淅淅沥沥的血又往地上淌,积成血洼。
他轻笑一声:“那小影是希望我活,还是死?”
夕影没说话,他沉默了片刻,朝殿外走去。
任由苍舒镜蹒跚步伐跟上。
殿外下雪了。
整个九荒魔域披上一层素裹银装。
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