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 皇后乔氏听着耳边宫女的禀告,缓缓地点了点头,而后淡淡地吩咐退下。
她与云祈寒暄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多, 要不是今日是对方的归宁宴,又有外人在, 乔氏是懒得维持和蔼亲切的形象的,反正他们二人对彼此是什么样的人都心知肚明。
“祈儿,陛下忙完国事, 该去锦碌殿了。”乔氏脸上笑意亲和有余,沙哑老态的嗓音在偌大的宫殿内回响。
“儿臣这就与驸马赴宴。”云祈起身拱手回道。
陆知杭自然是媳妇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说完话他又左右打量了眼, 跟在身边的婢女是昨日才调过来公主府的, 司荷今早明明是一块入的宫,这会人却不知到哪去了。
至于张楚裳和张雨筠当然是没有资格跟着一起到锦碌殿的,太子晚些时候会到后宫来, 乔氏早就安排好了归宁宴散后,就让太子自个从她们两人中挑选一位, 但凡她开了这个口,张景焕可就不好拒绝了。
左相因符元明而对太子不喜, 偏生他那夫人却是一门心思的想让女儿当太子妃,日后好母仪天下。
张楚裳安静地听着宫女与她说的话,隐隐猜到皇后的意思了,倒不是多慌张, 她自己不愿, 她那嫡母同样不想, 皇后也不太可能属意自己, 基本没什么意外不会被选上。
姐妹二人跟在宫女身后,等着她领路,碍于乔氏还未走,只能起身在原地等着,目送‘关系和睦’的三人往殿外走去,一路言笑晏晏,殿外早有宫舆等候。
张楚裳低垂着头,偷摸着抬眸看了眼陆知杭,揪了揪衣角,有些苦恼对方如今成了驸马,自己要怎么报仇,就算她爹明白了当年的隐情,对她宠爱备至,也不可能听她一人之言,跑去和驸马作对。
几年不曾见过陆知杭,不知是不是张楚裳的错觉,总觉得这人生得比前世还要俊逸,身量高挑挺拔,气度更是非凡,半点上一世的迂腐穷酸也无,难怪会被皇帝看上做了驸马。
但难归难,上一世的大仇未报,张楚裳又如何甘心,她清楚陆止是个怎样的人,只要自己略施小计,使其暴露本性,说不定公主就厌弃了呢?
可是公主不喜欢,想要休驸马,被那戴面具的大侠知晓了,两人万一旧情复燃……
怎么想都不妥,张楚裳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陆知杭的背影,一身长袍被他穿得出尘绝艳,站在云祈身边更是让人叹一声郎才女貌,恍惚中让她觉得与她的面具大侠有几分相似……
不,与其是相似,不如说一模一样,不仅这仪态还是身形都分毫不差。
“呸!晦气。”张楚裳脸色难看得很,只觉得自己怎么可以侮辱心上人,这等无耻抛妻弃子的恶人,怎配与侠肝义胆,仗剑相助的心上人相比,一定是她眼花了,才会看错。
待到背后如芒的目光淡去,陆知杭神色才舒缓了几分,他对女主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同情她上一世的遭遇,奈何他偏偏穿到了陆止身上,只能叹造化弄人。
身侧人细微的变化尽入云祈眼底,他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隐隐有种感觉,他这驸马和相府千金的前尘往事恐怕纠葛不浅。
云祈平静地跟在皇后身侧,坐上车舆前往锦碌殿,在殿内等候圣驾,头上的步摇还是他娘去世前留给他的遗物。
众人没等多久,一阵声响过后,明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跟前,因算是家宴,倒没有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桌上一道道的海鲜应接不暇,云祈瞥过一眼后,就听到皇帝让他们起身。
云郸方才从烦乱的国事抽身,一进屋就看到早早等候的云祈等人,鼻尖鲜香的味道若有似无,他心情这才好了一些,摆摆手让他们免礼,余光就看见了云祈发髻上雅致的步摇,不由一愣。
这是他年轻时赠与徵妃的。
云祈虽长得与他娘有八分像,可这气质却截然不同,盛扶凝温婉柔美得符合她江南女子的形象,可这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个明艳妖冶的,哪怕气质清冽,比起亲娘,还是让云郸更容易想起他的幼弟云岫。
要不是这张与盛扶凝相似的脸,云祈能不能活到这个岁数都是个问题,皇后对他的苛待他又怎可能不知道。
“今日是家宴,无须多礼。”云郸目光复杂地看了会云祈,吩咐道。
“是。”众人齐刷刷应下。
陆知杭不是第一次吃这宫殿御厨做的菜,但今日这顿海鲜宴确实鲜美,光是这香味就让人胃口大开。
“昨日送过去的海鲜,可还吃得惯?”云郸率先坐下后,冷不丁地问。
这话一出,皇后乔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自是难得的佳肴,多谢父皇赏赐。”云祈不卑不亢地致谢,目光落在摆满海鲜的餐桌上,眸色一暗。
昨天与陆知杭专门谈起这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晚膳过后就派人实验了一番,包括剂量这个问题,与皇叔商议后,才定下的计划,就是不知有些人会不会配合了。
餐桌上但凡能端上来的珍馐美味,无不是经过层层检查,确定没有人下毒谋害的,否则以云郸做皇帝的秉性,早不知被毒害几次了。
乔氏听着父子二人比之往日融洽不少的对话,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便指着桌上的菜式说道:“陛下,臣妾听闻桐东城有几道用海鲜制成的菜肴味美,故而命人照着做了,也不知祈儿吃不吃得惯。”
“哦?皇后有心了。”云郸在看见婢女掀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式时,果然见到了熟悉的海鲜,笑吟吟地夸赞。
皇帝对海鲜并未到嗜吃的程度,但却偏爱桐东城那几道名扬天下的特色美食,只是这几道菜因用料和技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