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被吓了一跳,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季晏川没说话,静静望着父亲。
如同一年前他被绑在病床,父亲静静望着他一样。
屋内陷入沉默。
除了佣人打扫的声音再无其他。
中年男子发泄的怒气像是沉进海底的石块,没激起任何风浪。
他抿抿唇,音量不自觉的小了些:“你到底要为了一个外人闹到什么时候?”
回应他的是沉默。
安静两秒。
中年男子继续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开枪的另有其人,不是你母亲做的,也不是你弟弟做的。”
季晏川问:“开枪的是谁?”
“我不知道。”这句是谎话,中年男子知道,只是当初被一个合作项目堵住了嘴,对方赔礼的态度极好,还特地抽空去医院瞧了。
他答应对方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毕竟那个拱手让出的项目能为集团带来不少收益,而今集团获利,他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将人供出来。
季晏川问:“那你怎么确定不是齐玫?”
中年男子心里自然是一百个确定,事情发生没多久,开枪的那拨人认出季晏川的身份,立马带着赔礼找他赔罪道歉,他双唇动了动,话还没说,就被抢过话茬。
“因为她温柔善良?”季晏川言语噙笑。
中年男子点头,“当然!”
季晏川摩挲着手腕的疤痕,嘴角浮着笑意,眸底是阴冷森寒。
他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反驳没有用。
拿出强而有力的证据会被说是伪造,列出桩桩件件的事实会被说是污蔑。
父亲愿意相信谋划车祸害得他险些丧命的女人温柔善良,愿意相信得知他康复以后派人刺杀他的弟弟天真无邪。
大家都不干净,偏偏父亲只觉得他脏。
季晏川没有办法。
父亲见他沉默后又开始为继母和弟弟辩解,一遍遍的描述他们是多好的人,绝不可能做出害人的事情。
季晏川不想听。
他强迫自己忽视这些话,抬眸看向管家:“你们当时签的合同还在吗?”
中年男子怒斥:“又提他!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好讲?就是因为他,你以为是小玫害了他,才会因此将小玫关到精神病院,说到底他就是个祸害!”
“他害得我们家宅不宁!”
“他勾走你的魂,害得你魂不守舍,人都死了,你还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为了他,你不惜和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兄弟,全都反目成仇!”
在中年男子的一阵控诉怒吼下,季晏川面色平静的坐在餐桌前,淡淡的说了句:“齐玫也害了我。”
他查出李山的事和齐玫无关,只是他和继母的恩怨,远不止这一件。
“我只是做出了反击而已。”季晏川没有动怒,耳畔依旧响起父亲的怒吼。
那颗被拼凑好的心脏又裂出缝隙。
他渴望李山的安抚。
渴望李山的拥抱。
渴望李山的“我爱你”。
季晏川没有撂筷子离开,他听着父亲对他的谩骂控诉,听着父亲奋力维护想要杀他的人。
他静静吃着饭,吃完后礼貌的道别,离开老宅,去了郊区的一个墓园。
李山被安葬在那里。
季晏川看到墓碑才对李山的死亡有了实感,他没亲眼目睹下葬,复明出院之后连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就被父亲领到了一块墓地。
父亲念在李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置办了一块墓地,他得知后,又买了两块。
一块是给自己留的。
一块留给李山的母亲。
季晏川蹲在墓碑前,抚摸着刻在墓碑中央的名字,指腹下移,落在旁侧的两个字。
那是他刻上去的。
墓园昏暗的灯光洒向他,也洒向那个名字。他双唇轻启,喃喃着念出:“许尘。”
下一秒。
声音哽咽的,“小骗子。”
若不是三轮车车座底下的字据,他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顺着那张字据,他找到了许尘的父亲,找到了许尘已故的母亲。
许尘没来得及完成的心愿被他完成。
他拿着字据带走了尸体,并购置最好的棺材,买下同一个墓园的墓地。
“我好想你。”
季晏川轻轻摩挲着那个名字。
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他心里不太舒服,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假名字,如果名字是假的,会不会其他的也是骗他的呢?这个想法刚冒出就被否决。
不会的。
他相信李山爱他。
那些爱支撑他走过最黑暗的时光,将破碎的心重新缝补。他们拥抱,亲吻,李山无微不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