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地飞左飞右,时不时地用小身体撑一把、扶一把,才叫钟离棠有惊无险地走出白海棠林。
白海棠林在书房等建筑的后头。
而书房的右边、会客堂的后面,就是钟离棠卧房所在的小楼。
这其间道路的两侧,本来种满了漂亮的花草树木,还摆了不少造型别致的山石小景,可谓是美不胜收。
此刻放眼望去,却什么都没了,到处都光秃秃的,宛若一片荒地。
除了石板路还在,就剩下树了。
就连树也不是完好的。
有的断了枝梢,有的树干上都是抓痕,还有纤细的直接拦腰断了。
钟离棠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不过看到身旁小龙崽心虚的眼神,就知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怎么回事?”
小龙崽嗷呜嗷呜的说不清楚。
钟离棠抬手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养灵兽果然没那么简单。
还是司秋过来说明了情况:“您走后,雪团儿就撵着冰灵兽玩……”
撵了一路,顺带祸害了一路。
刚刚他便是把毁坏的东西清了清,送出坐忘峰处理,这才回来。
见钟离棠浑身都湿着、脸色也白得可怕,有些担忧:“小师叔您快回房换身衣裳吧,这儿我来修复好。”
钟离棠“嗯”了一声,转头对小龙崽说道:“你也留下与司秋一起。”
“嗷呜!”
小龙崽不放心他,想陪着他。
“这里何时恢复原样,我何时把没收的金珠还你。”钟离棠淡淡道。
小龙崽心动了,犹豫了。
“嗷呜……”
那好吧。
回房前,钟离棠想起一直没有看到冰灵兽的踪影,又询问了司秋。
“可能是被雪团儿吓得躲起来了?”司秋挠了挠头,也不清楚。
两头灵兽的速度都是他追不上的,最后他只好去收拾坏掉的东西。
“我这就去找。”司秋道。
钟离棠点了点头,然后回房。
以前修为还在时,他疲惫时多在静室打坐,鲜少回卧房休息,以致于他的卧房没什么人气,冷冷清清的。
换了身衣裳,又裹了件厚实的狐氅,钟离棠慢悠悠地去了书房。
倒不是还有闲情雅致看书,只是这儿位置好没什么遮挡,拖张木榻到窗边,窝在上面,便能沐浴到阳光。
钟离棠的头发还湿着,人已在榻上昏昏欲睡,许是体内的寒意太重,即便晒着太阳,也还是拢了拢狐裘,整个人都差点缩进厚重的狐裘里了。
哪还有过去无坚不摧的影子?
此刻的他畏寒怕冷,苍白病弱,仿佛一捧松散脆弱的雪,经不起风吹雨淋,也活不到来年温暖的春日。
谁能想到曾一剑杀了魔尊的人,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呢?
没人想到。
魔君夜寄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钟离棠,当真成了废人。
冰灵兽从书房阴暗的角落里滚出,撞到榻脚才停下,一缕虚影从中冒出,逐渐凝实成一个黑衣男人。
体型魁梧,五官冷硬,一双锐利的鹰眼,透着藏不住的野心与凶狠。
他俯下身,单膝跪在榻边,伸出一只手擦过狐裘柔软的绒毛,扼住钟离棠纤细的脖颈,轻轻地唤醒他:
“仙尊。”
钟离棠湿漉漉的眼睫颤了颤,睁开,缓缓道:“阁下是魔尊之子?”
夜寄雨颔首,结实坚硬的手,这才开始缓缓用力:“多年不见,没想到仙尊大人还记得我——当年仙尊要是不那么虚伪,把我和父亲一起杀了,或许今日就不会死在我手里。”
“我不杀稚子。”钟离棠是剑修,有自己的坚持,这便是他的道。
他掩在狐裘下的左手,解下右手上缠着的纱布,眉都不皱地用指尖,撕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沾了血,在狐裘上慢慢绘制驱魂灭神的符篆。
“所以稚子长大来杀你了。”
夜寄雨冷酷的脸上露出微笑。
父亲死后,他一夕之间从尊贵的魔域少主,跌落尘埃,好不容易爬上魔君之位,便一直在暗中等待时机。
——杀钟离棠,称魔尊的时机。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窒息感令钟离棠说不出话,双颊生理性地泛红,双眼也浮现水雾。
一夕间,清丽的白海棠露出几分娇艳,叫夜寄雨忍不住感叹:“要不是魔域早有约定,谁杀了你谁就是下任魔尊,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你。”
不愧是仙尊,即便濒死的时候,也美得惊心动魄,叫他差点心软。
就在钟离棠缺氧到头晕,几乎无力继续绘制驱逐夜寄雨的符篆时。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