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明灭。
卫宴洲双手撑在桌上,剧烈地喘着气。
王喜不敢发出一点响动,因为上一次陛下如此勃然大怒时,程家入狱,先帝驾崩。
而这一次——是程风绪的死。
皇陵里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地陵突发石崩,埋了十几个做工的苦力。
程风绪和程颐都在里头。
但是沙石太厚,挖出来时,已经晚了。
死了。
程风绪死了。
他作为这世间还存在的,唯一一个卫宴洲能恨的活人,却死在这样荒唐的石崩。
“查,给朕查,这石崩究竟是人为还是天灾?!”卫宴洲的嘶吼声在大殿内回想:“查!”
“陛下!”王喜噗通跪了下来:“看守的人都在近处,可也被埋了三个,侥幸逃出来的那个已经审过了,说都发生在一瞬间,头顶的地道突然就落石下来,毫无预兆啊!”
卫宴洲不信,他迈步往外走,森寒如阎罗:“备马!”
“陛下要亲自去?”王喜急忙起身跟在后边:“皇陵人多眼杂,陛下三思,三思啊!”
但是卫宴洲只是冷冷瞥过他,一字一顿:“备、马。”
“是,奴才这就去办!”
此时关乎程风绪,关于程宁,王喜做事仔细,开了大殿的门就换了一副表情。
依旧是那个不动如风的御前内侍。
他吩咐了备马,严令隐瞒卫宴洲的行踪,尤其是要瞒着后宫。
卫宴洲上马,森然地下令:“朕今日出宫去向,若是熹妃知道一个字,尔等提头来见!”
快马扬起一阵风尘,迅速消失在巍峨的宫门外。
皇陵依山傍水,占地极广,皇家守卫森严。
远远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守卫迅速进入了戒严状态。
弓箭手都挽起了箭。
而跟在卫宴洲身后的侍卫急声呼停:“是陛下!放下弓箭!”
快马一个顿儿都没打,直接冲入了皇陵。
守卫军被疾风撩起汗巾,吹在脸上,眨眼之间,却连脸都没有看清一个。
瞿少陵接到消息时,卫宴洲已经翻身下了马,停在那几具被草席卷裹的尸体前。
白布盖着脸,只能看清底下是人形。
有一具露出半只手在外,手指竟然被山石压扁,血肉一片模糊,掺杂着泥沙,辨不清本来面目。
“陛下!”瞿少陵带人跪地行礼:“不知陛下驾到,卑职们有罪!”
话虽这么说,可瞿少陵骨子里带着对卫宴洲的不服。
这人一上位,先是将主帅程宁下狱百般折磨,后又将他发落在这修什么鬼的皇陵。
而今日地道发生崩塌,死了几个人,他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想不明白卫宴洲此时过来做什么。
难道死的人有蹊跷?
当时将程家一干人等塞入皇陵,本就是严加保密的事。
何况工场里苦力众多,瞿少陵不可能一一关照。
崩塌事发突然,人挖出来死了就白布一盖,还有几个活的送去了营地,他跟过去看情况。
谁知这个当口卫宴洲就来了。
“陛下,坍塌事宜已经派人去核实,是由于泥土松软,那一处又常处低洼水沟处,所以土松了,石块承重不够,才......卑职尽快善后!”
说完,瞿少陵等着卫宴洲的发落。
不管如何,皇陵如今是他的管辖,出了事,死了人,就是要担责的。
但是他根本没有等到卫宴洲的回答,而是被卫宴洲带来的亲卫隔绝在外。
“瞿将军,此时暂由影卫接手,您不用管了。”
“不用管了是什么意思?”
“坍塌原因,死者安抚,我们都会进一步再查。”
意思是卫宴洲全权接手。
他不信他查出来坍塌原因?
瞿少陵还想问,但是影卫已经抬了尸体转移阵地。
卫宴洲擦身而过时,低沉道:“不该你管的事,少管。”
到了皇陵行宫,卫宴洲亲手一块块掀开白布。
第三具,程风绪绛紫的脸印入眼帘。
狼狈,凌乱,僵硬。
死透了。
卫宴洲瞳孔一缩:“继续。”
程家的旁支他不认得几个,但是除了程风绪,没再看见别的眼熟的脸。
最后一具。
影卫掀开,是程颐那张任何时候都带着书卷气的脸。
偏偏公子,落得狼狈,肮脏,尝尽了底层的苦。
但是脸色不对。
不同于其他几个死了有一段时间,浑身僵硬青紫。
他只是苍白。
而左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