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在河督府做文书两载有余,对于黄河夺淮,洪灾泛滥的历史资料做了详尽的记载。
他查阅了资料,发现在历史上黄河多次改道,1128年,东京(开封)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从此改道频繁,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黄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南流夺淮入海期间,郑州以下,清口以上的黄河主流也是迁徙不定,由泗水,或汴水或涡水入淮,或由颍水入淮,或同时分几支入淮,在南边开封、兰考、商丘、砀山、徐州、宿迁、淮阴等地方。
由于黄河强、淮河弱,黄河的泥沙堆积,导致入海口下游地势逐渐堆高淤积,以至于淮河水不能顺利排出入海,里下河地区汛期经常发生洪涝灾害。
明代初期平江伯陈瑄,驻扎在淮安,边疏浚河道,边督理漕运,抗洪救灾,治理水患几十年,可惜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对于修缮水利工程,满肚子的经验,却都随着他离世,而带走了。一百年之后,潘季驯治理河道,留下了一些经验总结,算是有了一些参考。
洪泽湖原本不是大湖,最早是一片荒地上零散地卧着无数个小湖泊组成的湖群。黄河南徙,经泗水夺淮河入海。淮河失去入海水道,在盱眙以东储水,人们用土石围了一个大堤,防止湖水满溢,原来的小湖扩大为洪泽湖。湖水全凭洪泽湖大堤作为屏障,形成“悬湖”。湖底的高度跟淮安城地面相当。
潘季驯为了漕运的需要,加高了洪泽湖大堤“高家堰”,使得洪泽湖的水位越来越高。洪泽湖大堤必须固若金汤,有任何松动的地方导致决堤,整个淮安城将一片泽国,全部淹没在水下。
近年来,大堤有些地方土石松动,一旦遇到溃堤,整个淮安城将被淹没成为水下之城。在实地勘察过程中,天佑发现洪泽湖大堤有近四十处薄弱地带,需要加固。赵总督的意思,在河工不足的情况下,一个工程一个工程做,先考虑加固洪泽湖大堤,然后再考虑老坝口,清口等地方的修缮。
赵总督让辖下大小官员自拟治湖方案,然后,择优选用。
赵大人对齐天佑有知遇之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知遇之恩,天佑无论如何要竭尽全力予以回报。天佑发现,上古传说,三皇五帝时期,黄河泛滥,鲧、禹父子二人受命于尧、舜二帝,任崇伯和夏伯,负责治水。鲧堵禹疏,最终鲧败而禹功。治水无非是两个途径:疏通和堵漏。大禹治水的观念偏向于疏。其实,天佑认为,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对于洪泽湖的治理,不能用疏,只能堵。地上湖一旦开缺疏水,周边城镇乡村皆被淹没,那么巨大的水量无处可疏。堵,把周边的堤坝加固再加固,做成一个铜盆,稳稳地墩在地上。
“堵”大堤也是一项技术活,堵不好,如有一处溃败,必招致满盘皆输,全长百多里的长堤必溃于一旦。从哪里借来“息壤”填补?这个治湖的“息壤”是什么呢?值得深思。
夜深人静,齐天佑仍然在读书,灯油快耗尽了,他去厨房拿来油壶,添了灯油,又用竹签把灯芯向上拨了拨,屋里亮堂了许多。他继续埋头苦读,他今天思考的问题是用何材料做“息壤”,加固洪泽湖大堤。
他翻阅了《问水集》《水经注》《三吴水利便览》等。
他查阅到的资料显示:洪泽湖在东汉建安时期建了石堤,长百余里。明代建河专家潘季驯的《河防一览》记载,东汉末年的广陵郡太守陈登在任时,重新修缮过。
夜里,他感觉太困了,从杌子上站起身,伸个懒腰,远远地传来鸡鸣声。鸡叫二遍了,他听到屋子里有轻微的声音,转头看见母亲披衣慢慢走过来。母亲常年织布纺棉,腰有些佝偻。天佑心疼母亲,让母亲再睡一会儿,晚点起床。
母亲说:“我儿该歇息了,别累坏了身体,睡吧。”
在齐家,总共母子俩个人,一起安安静静休息的时间却很少。上半夜天佑守着灯儿读书,下半夜母亲起床纺棉。早晨天佑起床洒扫庭院,挎着篮子出门卖油条,母亲做早饭,一家人忙忙碌碌,现在天佑去河督府做事,不需要再卖油条了。
今年雨水很少,春天里,土地干得有点裂缝,洪泽湖水位下降很多,这是个大好时机,加固大堤。
赵总督授权齐天佑全权负责此项事务。着调拨十万银两,五千河工供他调配使用。齐天佑先带了河督府一百名官差,分成十队,把洪泽湖大堤分成十段,每十五里一段,派到每个小队。各小队负责巡查自己管段的勘察,是否有薄弱湖堤,有无溃败的迹象,然后把堪察情况上报汇总。后期若发现有勘察不认真,遗漏的地方,具体负责的队长要承担责任。对于齐天佑上次亲自检查到的四十处危堤,重点检查,差人都很认真。结果汇报上来之后,有百处需要重点加固。
用土加固,水流长期冲刷,湖岸不会很牢固,若用砖石加固,淮安地处平原地区,哪里找来石头,临时去烧制这么多砖头,要多大的窑厂。烧窑需要先制窑,需要土,需要燃料,需要很多很多条件,不行呀。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