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晨光熹微,落在窗边的妆台上,月禾挑了一簪子茉莉膏子,替她抹在颊边,上手匀开,是极净极润的色泽和触感,不由笑道: “这宫中润脸的脂膏果然是好,从前在家时,咱们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呢。”
宛汐一笑:“从今往后,可不都有了?”
月禾从东偏殿望出去,见长乐宫外的宫道上来往的宫人们皆低着头不敢多张望一眼,手中动作不由也慢了下来,悄悄啧舌:“看来这一夜很不安宁呢。”
宛汐望着铜镜里娇美如花的容颜,在妆台屉子中拣了支海棠云纹簪子递给她,簪在鬓边,垂下的珍珠冰凉凉敲在脸侧。
“这宫里千百双眼都落在皇上身上,皇上去了哪儿,风就往哪儿吹,向来如此。”
“走吧,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凤仪宫的庭院内珠环翠绕,大约是皇后尚在晨妆,妃嫔们都在殿外的树荫下,三三两两地闲话着。
“玉嫔娘娘看着越发容光照人了。”恬才人羡慕地看着玉嫔的肚子。
柔妃对着阳光打量着用石榴花汁子新染的指甲,笑道:“哪儿能不容光照人呢?连皇上都得放下新人去瞧你,可见多重视你这一胎呢。”
玉嫔得意道:“嫔妾第一次怀胎,难免害怕,不想皇上如此挂心,倒委屈了贞嫔妹妹。”
柔妃轻哼一声:“但愿你别辜负了皇上的挂念,回头万一生下个公主,岂不是浪费了皇上这片心。”
“贞嫔娘娘到——”
各宫妃嫔听见这一声回过头来,见贞嫔下了轿辇站在那里,便都息了声。
贞嫔今日眼下添了一抹乌青,大约是一夜不得好睡。她颜色本就清冷,如今瞧着更是平添了几分疏离。
玉嫔正抚着鬓边的蓝宝凤钗,转身瞧见贞嫔,扶着肚子行了个平礼:“原来是贞嫔妹妹,姐姐正想着等给皇后娘娘请了安,便去给妹妹赔罪呢。”
“姐姐我头一回怀胎,昨儿忽觉胎动不适,吓得手脚都软了,谁知身边的丫头不懂事,竟去扰了皇上。”
贞嫔的目光清泠泠的,落在玉嫔小腹片刻,抿唇道:“皇嗣要紧,姐姐不必这么说。”
丽贵人笑道:“贞嫔娘娘真是大度,咱们姐妹们正说玉嫔娘娘有孕,该送些贺礼去才是。”
“嫔妾们没什么可送的,只有针线好些,给玉嫔姐姐做了些手炉套子。”
贞嫔垂眸,仿佛听不出她们言语中的机锋儿似的,也不接话。
月禾靠在宛汐身边小声啧舌:“为什么瞧着这些小主娘娘似乎不太喜欢贞嫔小主?”
“出身太高,容貌又美,自然是众矢之的。”
刚一进宫便是嫔位,让那些在低位挣扎了多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小主如何能平心静气。若是这贞嫔早生个六七年,怕是如今的中宫之位换人坐了也未可知。
正说话间,荭淑出来道:“娘娘晨妆已毕,众小主请进吧。”
进入正殿,皇后端然坐于凤座之上,受了她们的请安,方才笑道:“听妹妹们在殿外说得热闹,不知在聊些什么?”
康贵人笑道:“娘娘,方才嫔妾们正说着,羡慕玉嫔娘娘福气好呢。”
“嗯,玉嫔有孕,又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众姐妹是该表表心意。”皇后转头安慰贞嫔:“昨夜的事皇上与本宫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的。你也别担心,皇上今夜必会去瞧你的。”
贞嫔默然片刻:“臣妾入宫是为了皇上,何况那是皇上的子嗣。”
她容色清减,虽不肯在人前流露处为昨夜的事伤心的意思,但却不觉得委屈,提起皇帝,更添了几分真意。
皇后点头:“那就好,看你这么懂事大度,本宫也就放心了。”
“玉嫔也是,侍寝自有规矩,这样的事有一回便罢了,皇上政务繁忙,夜晚来去不免容易着了风,各位姐妹还是要以皇上的龙体为重。”
玉嫔慢悠悠起身道:“是。”
如此安静了几日,新人陆续侍寝,皇帝再召幸了贞嫔后,又连着安慰了她和玉嫔两日,紧接着便翻了宛汐的牌子。
长乐宫上下一团喜气,寄云和月禾替她更衣梳妆。
宛汐挑了一身水色芙蓉花薄衫,配上青碧色百褶月华裙,又在鬓边簪了几点珍珠,清丽而简约。
凤鸾春恩车一路到了承明殿,张海全忙迎了上来:“清才人小主来了,皇上可等了小主好一会儿呢,快进去吧。”
宛汐踏入殿内,见皇帝拧着眉心正看折子,便放轻了脚步,点上龙涎香,续了茶水,轻手轻脚地走到皇帝身后替他捏着肩膀,皇帝这才抬起头来。
“是你来了,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皇上劳累,贸然出声,反而听了心烦。”
“你倒懂事。”皇帝展眉一笑,他登基时不过弱冠之年,自小养在金玉绮罗之地,自有一番气度,更何况面如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