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丧的纸钱飞满了栖凤宫的每一个角落。
宫内是明令禁止私下烧纸钱的,哪怕是妃嫔宫妾也不行,包括皇后。
可我小产醒来的第一道懿旨,便是给整个栖凤宫下令,给我孩子烧纸钱,谁若敢拿宫规来劝我,杀无赦。
于是阖宫都只能冒着大不韪去做。
听镜花说,张贤妃一听说了我像个疯子一样的“壮举”,便急急忙忙去了孤芳殿告状。
谁知吃了太后一个闭门羹,太后身边的姑姑打发走她,打发她的话还是:“太后娘娘的长孙才夭,刚沐浴更衣,此刻正在佛前念经,不见外人。”
于是张贤妃灰溜溜走了。
镜花把这事儿说与我听,原是想要宽慰于我,可我压根就不关心,后宫其他女子与我何干?
只要别来惹我,我也并不想和她们争什么,没劲。
我总以为,若是皇室要拿走我腹中胎儿的性命,大概会是一碗堕胎药,再挑一个权势大些需要提前提防的世家出身的贵女,或是根本无权无势的妃子,借由她们的手让我喝下药,让她们当谋害皇子的“替罪羊”,这样一来,不仅能如愿拿走我腹中的孩子,也许还能将“凶手”背后的世家一并铲除。
这才是最常见的做法吧?
也是皇室最擅长的把戏。
我也一直小心提防着这些手段。
可是没有。
直到我的孩子七个月大了都没有,萧楚珩似乎也很期待这个孩子……
于是我、我就以为,这个孩子是能平安出生的,他是能够被允许来到这个世上的。
天知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有多高兴,以至于我一直在盼望着他的到来——我就要在这皇宫拥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亲人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便掩饰不住的高兴,连带着萧楚珩,我都愿意再像儿时那样哄一哄。
可是没有。
郑丞相他想了个好主意——
他买通了同乡的太医,诓我说孩子有弱症,有早夭之相,这样便能诓我喝下堕胎药亲手打掉这个孩子。
亲手!
他把刀子递进一个母亲的手里,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疯子!
我恨不得立刻就抽剥了这个老匹夫的皮!
又或者说,在我七岁那一年,我的最后一个知心人享佳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了。
只是那时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郑叔延这只老畜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不想放过我、放过高家。
我们高家到底碍着他什么了呢?
他现在不已经权倾朝野了吗?
还有萧楚珩,他明明也知道!
却冷眼旁观他自己的儿子被杀害!
还有,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明明在心里做好了一万次的准备,但在孩子流走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有天崩地裂的崩溃感?
大概是因为,如果他出生了,皇子也好公主也好,那都是我在这个皇宫里面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
那一刻,我真的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所以拿出了那支箭——萧楚珩留在我这里的那只北祈制式的羽箭,那是我们出宫那年,遭遇北祈刺客……哦不,现在已经破案了,那是朝中一个死了挺久的大臣,因为他勾结北祈,意图刺杀我和萧楚珩,后来事情败露伏诛了。
反正就是那一次,我替萧楚珩挡了箭,就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好让我离皇后之位更近一步,否则我怎么能给享佳她们复仇呢?不然怎么能保住我高家满门呢?
后来当然成功了,那支羽箭就一直留在了栖凤宫。
前天,我把这支羽箭亲手插进了心脏的位置,只是因为害怕而手抖,插偏了,没有命中心脏。
真是可惜至极。
随后还想拔出来再来一次,就被镜花发现了。
果然是嘉启帝的走狗,和他主子一样不肯放过我。
随后,我晕倒、大出血,听到太医说我腹中的是个皇子,只能保一个,问嘉启帝是保大还是保小。
我想开口说保小,因为我不想活了,一点都不想。
与其任由郑叔延那只老畜生伙同嘉启帝一起杀死我的孩子,既然怎样都保不住这个孩子,不如就赌这一把——用我自己的命换我孩子的命。
反正嘉启帝和帝王党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开战理由,顺带削去一些我高家的权势。
那我的命和我腹中孩儿的命便没什么差别。
为了留住孩子的性命,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出路。
可是所有的生杀夺于都在嘉启帝手中,他与我对视一眼,似乎看出了心中所图,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和不假思索:“这有什么好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