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看□□凝固了一下午的红痕,像被几根手指接二连三地抹着,一直涂到了膝盖弯里。那纹样是凝固和流动,成条和成片交错的,干了的,颜色便深得像泥地里的砖瓦,混着汗发出阵阵腥味,察觉到其中血肉混杂的闷臭,竟然能让她饿;至于新鲜,仍在滴落的那些血,又是同凝露一般的红。她小便了一次,干得发涩,但末了顺着腿跟滑落的液体仍然是淡红色的——她忍不住用手捏了一滴,只犹豫了片刻,那红玉样的圆粒就稀释破碎,看不出任何颜色。她站在那,裤子仍然搭在脚踝边,将整个下半身都暴露在夜间冰冷的空气里,思索着,但有一会,什么具体的想法也没有,只听见丛林中鸟“簌啦”起飞的声音,像给了她一个指令;她嘟哝着,往裤子里塞了几片叶子平整的草叶,想,这就是了……这就是初潮了……暂时还是别给人发现好——尤其不是监工,传教士一类的大人。然后她提起裤子,钻出了丛林。月光变得极其明亮。
塔塔沿着靠近裂谷的森林边缘走;已经是月升后的四个小时了。黄昏时,她跑到了城镇背后的山上,然后一路沿着人迹罕至的沙石路向上,中途只喝了几口水。这年秋季白天仍然和夏季一样,酷热难耐,夜晚却很凉爽,这孩子忽然感到精力充沛,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是为了干什么而来,忘了双腿之间涌出的液体,只当它是凉爽时期的汗,甚至连酸痛和疲倦,也忘了,只顾着呼吸空气,迎着月亮,向上走去——如此便是纳西塔尼舍裂谷的美丽和神秘,它的陡峭,险峻和秀丽连像塔塔这样的孩子都能吸引。这时,当她走在裂谷边,向下张望时,她那双手插兜的动作,看上去也不是漫不经心,而是松散自如。她大概十四,五岁。
月光从裂缝中穿过,照亮了裂谷下方。——塔塔。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又抬起头,抽动鼻子,像狗,熊一类的动物试图思考:这是什么?仿佛她企图从空气中闻出这阵声音。她闻到自己的血味,但这声音,先前她在树林中就听到,但顾着看自己的股沟,没理会的柔和声音,再度响起,从裂谷下方传来。 ——塔塔。它很柔和地呼唤她,仿佛弹着舌头。
那声音说。她探出头去,但一这么做,那声音就再不柔和了。塔塔眨了眨眼,脸上浮现一种混合着好奇,惊讶和冷漠的神色。她被一阵马蹄,马嘶的声音和旗帜在风中拍打的声音迎接;她看见一支队伍在裂谷下方,沿着山壁向上穿行,从她的正下方一直延伸到下一片岩层去,像条黑色巨蟒,而那些风中半展不展的旗帜,她最终在月光明暗的光影中辨认出,是一只狗。她忽然笑出声来,猛地缩回身子,坐在地上,痛快地笑了一场:怎么会有人将狗画在旗帜上呢!
——塔塔。
塔塔捂着肚子,高兴地坐在裂谷边,任由声音叫着她,直到一阵更清晰,更响亮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塔塔!”
她回过头,见楛珠从丛林中钻出来。“你在这啊!”她说。她跺了跺脚:“你怎么不回来呢?”
-上面凉快。她说。塔塔不愿意站起来;她忽然想到她刚刚坐下,血必然黏在裤子上了。
“起来啊。”楛珠催促她,“跟我回去,塔塔,牧师说每个没来初潮的都要到场。首都的征兵队伍到了。”
当楛珠听到裂谷下的声音,她不再说话。她站到塔塔身边,向下张望,嘴唇抿在一起。“首都的士兵把狗当成纹章吗?”塔塔说,她看见楛珠脸上又出现那悲哀而皱成一团的丑陋表情。
“那不是狗。”她解释道,“那是鬣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