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弟……所有这些称呼,没一个大魔头满意的,想来还是非得连名带姓地喊他不可。
这是楼小禾第一次主动开口叫彭侯的名字,对方似乎很满意,眼睛弯成月牙,低低沉沉应了一声:“好。”
*
暗红炉火上,药汁汩汩地沸着,楼小禾端起灶台上的砂锅,转身往外走,没两步,就见彭侯撩了门帘子正迈进来。
“你怎么来了?”
他身后带着入夜的寒气,嗓音却温煦:“来听你使唤。”
“……”
疯话真是张口就来。
楼小禾滞了好一会儿,道:“那劳驾把药罐端上。”
说话间,彭侯已一大步跨到了灶前。
“小心烫——”她这声叮嘱硬生生吞了回去,因为实在多余。
彭侯这时已徒手端起了药罐,里头的漆黑药汁还在汩汩地滚,热腾腾的水雾里,男人的面容若隐若现,神情淡定。
“不烫。”他面不改色,道。
“……哦。”
铜皮铁骨,了不起。
楼小禾犹豫了一下,斜侧着让开身子,道:“你走前面?”
她这般谦让,一来是为了表示敬意,二来是为了提防这人冷不丁在背后来一下,咻地一个踏空闪现……
他铜皮铁骨没所谓,楼小禾却是肉体凡胎,手中这锅东西一不小心翻洒出来……高低脱层皮。
彭侯静静看了她片刻,没说什么,抬脚走在了前头。
过了一会儿——
“……”
前面的男人端着药,大剌剌一往无前,楼小禾停下来,嘴唇动了几动,开口道:“你是不是……不认识路?”
她伸出手指往旁边一点:“这边,右拐。”
彭侯面色无一丝不自然,他语气听上去甚至相当无辜:“我本想走后面。”
——是你非要让我在前面的。
“……”
这男的,什么晦气德性。
*
楼小禾倒了碗药汁,端起时候微顿,看一眼彭侯,他对上楼小禾的目光,开口道:“方才过手时晾好了,不烫。”
好吧,不犯病的时候还挺像个人。
关小栓接过药,仰着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就灌掉了一碗,眉头都不见皱一下,那叫一个爽快利落。
——“我家栓儿最不爱喝药,嫌苦,每回都得我强逼着才勉强喝上两口,喝完了还要冲我使性子发脾气。”
“……”
关裕的话依稀回响,楼小禾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这药闻着挺苦的,你……要不要来块糖?”
说着,摸出一早从彭侯那儿讨来的糖,朝关小栓递过去。
谁想他摆了摆手,一副煞有介事的小模样:“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怕苦?”
“……”你搁你爹跟前可不是这副面孔。
楼小禾默默地把糖揣回了兜里。
她转身从砂锅里舀了碗汤,“喏,把这个喝了,我小时候跟你一样,爱流鼻涕,一吃它就好了。”
关小栓乖乖接过去,她叮嘱道:“慢慢喝,不着急,里头的豆腐不难吃,就着汤下肚,很舒服。”
一边叮嘱,一边又舀了一碗,递向彭侯,“你要不也喝点,暖暖身子?”
她其实就是客气一下,毕竟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见彭侯吃过东西,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样,再则,他术法使得自如,也觉不出冷来,谈何暖暖身子……
楼小禾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手上忽然一轻,彭侯竟把碗接了过去。
他眉眼含笑,看着她道:“不给勺吗?”
楼小禾回神,连忙给他递了个勺。
“汤里都有什么?”他似乎对这碗汤很感兴趣。
楼小禾给自己也盛了碗,喝一大口,道:“豆腐,望春花,还放了根葱白。”
见彭侯的目光落在她碗里,楼小禾补充道:“葱白和望春花味道有些怪,怕你们吃不惯,便都捞在我这里了。”
彭侯端着碗斯斯文文抿了一口,抬眼看她,颔首,道:“确实吃不惯。”
说着,随手将碗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
楼小禾瘫着脸,一眼也不想再看这晦气男人,转头问关小栓:“对了,怎么不见你爹。”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此话不该问的……都怪彭侯,把她给气糊涂了。
孩子脸埋进碗里,头也不抬,声音含含糊糊,“他就这样,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回来了也是一身酒气,臭死了。”
这小孩瞧着不过七八岁模样,说话的语气却老气横秋。
……
“我那时忙着挣生计,没顾上陪他,还老是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