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于从云层中破了一点出来,棉被一般的乌云把太阳蒙得厚实极了,盛枝和盛繁蜷缩在蒲团上昏昏欲睡,身上盖着盛祖母送来御寒的毯子,盛景明反而在祠堂门口吹了一夜秋风,就连上朝也是勉强打起精神,
翰林孔学士和周时礼并肩而行走出宫门,“周大人对这女学和女官的事情怎么看呢?”
周时礼笑笑,“陛下认为允女子读书不仅可以为国家扩充人才为朝堂增添生机,还能从另外一方面惩治一番城中奢靡颓废的风气,督促男子读书入学,最后还能整治陈年旧俗,目前来看百利而无一害,等第一批女子入学之后才能真正看见实效。”
孔学士问,“陛下推行新政改革旧制,自然会寄予厚望,可是周大人作为陛下的先生,在陛下为太子时就侍候左右,德高望重年轻有为,下官想问的是周大人是如何看待这次的新政,陛下继位才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大刀阔斧,我们虽为人臣但是也应多番考虑不是?”
周时礼答:“孔学士说的有理,其实陛下为了防止新政出错,每日下朝后还会在御书房召见内阁老臣商议此事,周某下次入宫时把孔学士的话带到圣上面前,陛下定然会加以重视。”
“唉,周大人怎的这样一丝不苟,下官不过是在下朝之后和大人闲谈两句,较不得真较不得真,我们随意谈谈也就过去了,不必去打搅陛下,陛下如今愈发稳重了许多,下官不曾有其他想法。”
“好,玩笑也行。”周时礼扯了扯嘴角,眼底轻松无漾,顺着他的话应道。
孔学士笑了两声,注意到刚刚步下台阶的盛景明,主动开口问好,“盛大人可安?”
盛景明回礼,“孔学士,周先生。”
“盛大人最近翰林这般繁忙吗?怎么看起来都憔悴了不少啊。”
盛景明扶额苦笑,“家有逆子,年岁不永啊。”
孔学士打趣,“盛大人谦虚了,家有三子都顺利登科进士,长子得江南调遣,二子三子皆能文能武,这般前途无量,盛府门楣光彩啊,听说这次女学开设,盛大人的女儿是不是也要入学准备科举啊。”
盛景明想到盛枝便头疼得紧,面露难色,“是幺女,幺女不太懂事想着送去官学历练一番,好让她成长些见着世面读读书,陛下推行新政给女子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也不想错过,可惜我家幺女最爱和我唱反调,在家作闹不止折腾不已,我这着实头疼啊头疼。”
“幺女?是半年前你从明沽山接回来的吧?”
盛景明点点头,“正是。”
孔学士大抵也听说了一些盛枝的光辉事迹,“山林里长大的丫头难免野性难驯了些,如若入官学念书,有那么多先生管着她总归能好很多。”
“盛某也希望如此啊,不然我这为了她也是整宿睡不着,为她一个幺女操碎了心肠。”
孔学士深表理解,“父母父母,为子女着想太过正常。周大人久未成家是不是还不太能理解?”
盛景明道,“我记着周先生的年纪应是和圣上相差不大了,如今圣上的长子都两岁了,周大人案牍之外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周时礼尴尬道,“周某还未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想着为国分忧为君解忧,闲来无事时收一收学生幕僚,也不想着其他。”
孔学士道:“周大人的想法总是不同于旁人。”
盛景明顿了顿,摸了摸下颌的胡子试探问,“收学生?”
周时礼点头,“是矣,讲一讲课看一看书,有学生在伴也有趣些。”
“那先生愿收女弟子吗?”
盛景明脱口而出,周时礼微微挑眉,继而微笑道,“有何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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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明又是火急火燎冲到了明珠院,“盛枝,快把小小姐叫起来,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她,快去快去。”
打开门,院内却跪了整排整排的仆从,侍女静秋和默夏双膝跪在尖锐的石子上,她们二人是贴身侍候盛枝的人,此刻整个院子被罚那定惹得盛祖母下令的大事。
“怎么回事,清嬷嬷呢?”
静秋低头回话,“小小姐今早跪完祠堂回来喝了两口粥便睡下了,我们担心扰着小小姐白日补觉便都挪去了外院做活,没想到这一下内院没了人,没人看着小小姐,许是昨日一整天接二连三的闹剧让小小姐受了气受了委屈,小小姐今早趁我们不在便自己收拾了行囊翻墙跑了,悄无声息无人发现,后来是西淮巷道的帝师府遣人把小小姐姐送回。”
“谁家?”盛景明不敢相信听见的那个府门是不是真的。
“京城西淮巷道周帝师府邸,来人带着一块方正鎏金玄色令牌,盛老太太亲自在正厅迎接了来人。”
京中周氏大族子弟众多在朝中为官者数不胜数,但住在西淮巷道设有府邸的却仅有周时礼一人,是陛下册封继位时第一个就答谢之人,周时礼不仅仅是帝师,还是陪陛下一同长大一同经历生死的人,幼时是玩伴是伴读长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