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你们谁愿意娶她做儿媳？”大宝娘语出惊人，将刘莺珊噎得说不出话。大宝娘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刀扎向刘莺珊，势必要剖出散着热气的红肉来，“你家不是有个小子吗？你要是能做主我女儿长大了能嫁到你家去，我就做主让她去参加你们的那个什么会。你能不能做主？”
刘莺珊脸色煞白，她强撑着说道：“我家奉行的是自由婚配，父母不做孩子的主。”
“不乐意就说不乐意，扯什么做不了主？当娘的还做不了孩子的主了。”大宝娘嗤笑道，“得了你们也甭说！山鸡窝飞不出金凤凰，烂鼻头的穷汉子娶不起整天吟诗作对的太太。我们这些穷人攀不上你们，到时候眼界没开多少，还得害上红眼儿病。”
“嫂子这话说得，要是我家有小子，我高低会把咱家小千金娶回去。一看就是有福气旺夫的孩子。”吴太太乐呵呵地打了个圆场，“那咱们就说定了，让小千金代表嫂子家参加我们妇女会！”
大宝娘不接吴太太的话茬，她又把脑袋垂下来用发旋儿对着人：“她不去。”
“那就嫂子你去，给孩子打打样。”吴太太亲亲热热地说。
“我不去。”大宝娘说。
吴太太也不嫌烦，就和大宝娘这样讲车轱辘话，一直讲到茶壶里的水都喝完了，大宝娘还是两个字‘不去’。等妇女会的人要走的时候，大宝娘还刻意叫李笑笑：“赶紧把门关上。”好像妇女会是什么瘟神。随行的太太们都有些挂不住脸，什么时候她们受过这样的冷遇？一个个都盘算着用个什么理由把后续的招新的活儿推掉。刘莺珊更是一脑袋浆糊，离开李家小院时她都没看李笑笑一眼就匆匆迈出了大门儿。她隐隐地觉得，从刚才开始她身边这些丈夫同窗的妻子们就都和她拉开了距离。她懊恼自己怎么偏偏就要出这个头，现在倒把自己显得和别人儿不是一国的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太太主动朝她搭了话：“你这么做是对的。”
“你瞧好吧，明儿那些个蠢的就腰疼腿疼风寒感冒的来不了。她们以为出来做事儿丢脸了，被人不待见跌份儿了，以为请假躲开了就万事大吉，殊不知上面有眼睛看着？我们会长太太可是同江会会长的太太，同江会会长在咱们榆城政界的圈子里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我们在会长面前结个善缘就是为男人们和同江会会长结个善缘。新京那边上个月吸纳了一百五十个满人太太，咱们这边儿劲头不足，到现在才不到三十个。上面看着了能不急？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急人所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要是怪罪下来，有错也不会是会长的错，肯定是底下人不上心。”吴太太笑脸儿都没变但是说出来的话又冷又毒，“夫妻一体，太太犯了错，丈夫就要吃挂落坐冷板凳喽。”
同江会在满洲国立前就有，在榆城有头有脸的日侨都是同江会的会员。有着这样的同乡情谊，建国后同江会会长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刘莺珊听说这位会长虽然没有担任什么要职，但是却和日本官员合作很是紧密，往常有什么民间事务都要这位会长出面牵线搭桥。
刘莺珊谨慎地看了吴太太一眼，原本她也是有些看不上吴太太的。吴太太的老公不过是个警察厅特勤队下面的小头目，对着她们却很是摆谱充大。现在看来，竟然是知道不少内幕消息的人物。她想到丈夫王祝之那头正是要竞争学校中乐部主任的职务，自己要是这个时候给他拖后腿...刘莺珊后怕地起了一身冷汗。
但是随即，刘莺珊的心又火热了起来，她有些后悔地喃喃道：“要是刚刚再多劝劝李家大嫂就好了。”
孺子可教，吴太太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又不是只来一趟，以后还有机会。再说你不是和她家孩子很熟嘛。”
吴太太循循善诱道：“父母怎么做得了这么大孩子的主？叫她偷偷跟我们去参加两次聚会，只要她想去，家里还能拦着？我们北满妇女会可不是吃素的。”
“妇女会还能叫来宪兵？”天衡不大相信。他印象里这些戴袖标的女人也来过棚户区，但棚户区却不怎么待见她们，尤其不待见领头的汉奸太太。摆个冷脸不吱声都算好的，有的脾气暴的直接抄着菜刀把人撵出去，一边撵还要一边骂:‘学插花？学以夫为天？你奶奶我哪有闲工夫吃你们放的狗屁！去学是你们帮我带孩子还是给我家发米粮？’因此妇女会向来是多少人耀武扬威地来的，就多少人灰头土脸地回去。从来没见她们发过什么神威。
“那可不，这妇女会来头大着呢。听说是由日本人那边儿直接派人管，比警察厅还有面子。”大山说得振振有词，“这事儿是白天发生的，我没瞅见，但是我晚上去屋都空了，门口就有车轱辘印。听别人说他哥当时追着车跑。跑了没几步就跩倒了，连他不离身儿的围脖都跩掉了！那他也不放弃，爬起来还追，边追还边哭着喊她柳絮儿没得病，叫他们把人放喽。”
“要不说女人心狠呢，她哥都这样了居然一句话没说，一滴眼泪没掉。”大山咂吧咂吧嘴，也不知道在惋惜这一家人的命运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