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那解救出来的娃娃要么是从拍花子嘴里拷问出了被拐的地界,派人送了回去,要么也被家里人听了信赶来接走了,就剩了她一个。因她口音听着不似咱们山西布政司的,又年岁太小,途中许还遇了刺激,并不太记得家在哪司哪府,只记得自己姓个秦,名唤青竹,家中还有爹娘,估摸着怕是从远地方拐来的,一时恐找不到她家里人。妾身那当家的在府衙也有些脸,佥事大人便着人把她递给我们手上,传话说她即不是无父无母的,放到那幼安堂也不合适,不论怎的,给她寻个厚道人家找个活儿干着,也算有了落脚处。待日后若她家人寻来,便放她回去,因此也不要卖身钱,也不签卖身契。”
王六家的一口气说完,累的喘了好几口气。屋里众人早听得入了神,只觉得这女娃着实可怜,说是待日后家人寻来,可也说了她怕是远处被拐来的,这天远地远的,谁知道她在这儿,等日后大了模样变了,更是难认,只怕这辈子都难见双亲了。
主家太太是个慈悲心肠,又想着自己那孽障日后怕是要去佥事大人手下当差,这里卖他个脸面,日后若提起,也是佥事大人的功绩,便开口留人:“如此,便把她留下吧,府里也不多她一口饭。”
话音未落,众丫鬟婆子便迭声地赞“太太慈悲”,“太太女菩萨”等话,王六家的也不意外,毕竟摆明了是个免费的劳力,若不是佥事大人有言在先,非得给她寻个宽厚人家,怕是早推出去了。可真是大门大户,对婢子要求也严,这小女娃便有一条达不到,此前也是因此屡屡被退。
“太太心善,本是这娃娃的福报,可她……”王六家的支支吾吾,神情似有不妥。
“有何不妥就说,支支吾吾做什么!”那被主家太太唤奶娘的婆子厉声一喝,王六家的立马腰又弯了几分。
“是,是,只是这话真真难张口。”王六家的又急又臊,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那秦青竹,见她竟动也未动,似是毫不在意,心下一愣,终于艰难地张了嘴:“她已被那拍花子破了瓜了!”
“什么!”众人不由惊呼一声,回头又看那女娃,确定不过五六岁上下,竟不敢相信。
这开了口,后面的倒好说了,王六家的正要继续说,主家太太先摆手制止了她,又让众人先退下,只留了奶娘在屋内,这才让她继续。
王六家的心道这主家太太仁心,见这秦青竹失了贞洁,不忍她在众人面前落臊,倒真是个不错的。她本就同情秦青竹幼年逢此大难,此刻更是卖力地细说。
“听妾身当家的打听来的说是,那几个拍花子本都是丧了天良,在各地都犯了案的,全都是些不知礼义廉耻之徒。其中有个叫刀疤林的,更是可恶,竟是最喜欢这幼童的。他们也是从旁的拍花子手里接过的这秦青竹,因她不服管教,不吃不喝,只能硬灌,很是麻烦,又难出手,已转了几道手了。等到了刀疤林这群人手里,这秦青竹已是十分虚弱,她又不肯好好吃东西,眼见着便要砸在手里,那刀疤林便对她下了毒手了。”
“天呐,真真是丧尽天良了!”主家太太念了声佛,那奶娘又叠声地骂那拍花子不得好死。却没人见那秦青竹虽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可瘦骨嶙峋的手已攥得骨节泛白,青筋突起。
“可不是不得好死嘛,那群花子被佥事大人抓进了大牢,快快地就审完定了罪,说是只等文书下来,就要拉到菜市口砍头呢,没一个能活命的!”王六家的又叹:“可惜官兵去得晚了些,这秦青竹已遭了毒手,听说救回时浑身上下都被掐地又红又紫,下身更是血淋淋地一直淌着血水,嘴里也只剩一口气了,佥事大人着人将她送去了专看妇人病的淑清堂,本没指望她能活下来,没想到她竟熬过来了。如今也只瘦小些,身体是没大碍的。就是那身子到底……”
“可怜天见的,好孩子,快到我这儿来!”主家太太打断了王六家的话,冲秦青竹直招手,那奶娘忙走过去牵了她的手走到主子面前。
主家太太牵了秦青竹的手,摸了泪,拍了拍:“好孩子,你从今儿起便安心在这府里住下,再没有人敢欺负了你去了。”又回头对奶娘道:“先让她好好养养,瞧这瘦得跟把柴似的,等养胖些了再安排差事。”
“唉,太太您就放心吧。”那奶娘也摸着泪应了,又连忙推了推秦青竹:“还不快谢过太太。”
秦青竹一颗破碎干涸的心仿佛被灌了一丝甘泉般,她终于抬眼认真地瞧了瞧眼前慈眉善目的妇人,定定地望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了声:“谢谢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