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有些难为情:“这是……”
“奴家姑苏玲珑月灼华,乃言大人请的琴师,见过两位大人。”她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打断了言如玉犹豫不决的答语,抱琴向两位贵人曲膝福礼。
她看不到言如玉眼底紧张褪去,也看不见般若满脸疑惑与惊诧,更看不见李大人眼中闪过的惊艳。
“言兄,”李大人拍了拍他肩,“府中如此美人琴师,怎从未听你言过?”
“啊……是……灼华娘子乃姑苏有名的女子,才到上京,我自是不曾介绍。”言如玉嗫嚅着开了口。
明知自己身世上不得台面,为人妻室自是令他丢脸,但言如玉并没点名她的身份,她还是有些失落。
“灼华娘子姿色不凡,为何以纱蒙眼?”
“回大人,奴家自小目盲。”
“目盲尚能抚琴,不愧是姑苏有名的琴师,定是琴技高超,不如抚琴一曲,为我和言兄助助兴?”李大人哈哈笑道。
他本就是祖上为官,恣意放纵惯了,如今灼华对他而言不过是妓子,好听一点称一声“灼华娘子”,道一声琴师罢了。
安静了几许,言如玉并未出声。
灼华心有些堵,闷闷道:“回大人,今日不巧断了弦,无法为二位大人演奏。”
话毕,还将琴往前递了递,让二人瞧见确实只有六根弦在。
“这琴弦断了,实为不吉……”
李大人本想多言几句,却被言如玉打断了:“灼华,你先回院。李兄,我们去亭间。”
般若牵着灼华离去,李大人仍恋恋不舍望着她身影。
“李兄今日前来,是为了参观我这言府?”言如玉见他心不在焉,赶忙问道。
李大人从怀中掏出请帖:“哎呀,我都忘了,我此次前来是为给你送帖子,婚期定在下月初八,言兄可要赏脸啊!”
“那是自然。”言如玉讪笑。
灼华派人将琴送去修理,自个儿安静地坐了下来,良久不语。
“娘子!大人他怎这般对你。”般若忿忿不平。
灼华摇了摇头,轻声回她:“不怪他。我本就是妓子,他如今入朝为官,若知他妻为妓,还不知有多少人瞧不起他。”
“娘子……”般若知她所言为确,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在玲珑月时,她被梁妈妈当摇钱树护着,鲜少直接接触达官贵人,但耐不住她耳濡目染,也懂几分道理。
“那娘子日后怎么办?要一直瞒着与大人的关系么?可是也不能瞒一辈子呀?”
般若一番话点到她心头去:“是啊,不能瞒一辈子。”
她抿了抿唇,轻呼一口长气:“此生若为他所爱,做妾又何妨?况且如今也无人得知我与他成婚,他若要前程,我便助他。”
般若心疼自家娘子,但也知她固执,抱了桃酥在她怀中以供抚慰。
“般若,你去帮我办件事。”灼华轻抚着桃酥的毛,立马就有了主意。
“你将我在姑苏的盛名传出去,让说书人大肆宣扬,言说我曾有幸帮助过玉郎,他将小恩记于心,替我赎身,待我入上京,以礼相待。”
末了,她又加了句:“要给玉郎多美言几句。”
般若应了,但十分不解:“娘子为何要这般做?这样便能帮到大人了吗?”
灼华扬起一个并不高兴的笑:“若有人得知玉郎在府中养了个妓子,自是会有风言风语,让玉郎声名狼藉。若是说他为报恩而将我放在府中,大家只会觉着他是知恩图报的君子。”
“至于宣扬我的名气,”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自诩琴舞不逊旁人,名声也属实不错,若能为他带来人脉,岂不是助他?”
般若似乎懂了,可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娘子为大人这般操心,可委屈了娘子。”
“不委屈,”灼华低下头,不知是说给谁听,“若他待我如初,我又何须委屈。”
廊前落叶飘过,卷起一阵凉意。
言如玉归时已入夜,满身酒气隔着老远便能闻到。
“玉郎喝酒了?”灼华听着他脚步声发了话,“般若,去备点醒酒汤。”
“不用了,我没醉,只是浅酌几杯,般若出去吧。”言如玉眼神清明,并无醉意,听得门被合上,上前几步圈住灼华,“夭夭可生气了?”
“哪儿会生气呢,”她的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玉郎在外养家糊口,我只需在府中抚琴饮茶,哪儿能生玉郎的气。”
几句软言令他心底十分服帖,这般懂事乖巧的女子,做妾也不错。
他心里思绪乱飘,好像全然忘了两月前他与她拜堂成亲,信誓旦旦的模样。
“玉郎,”她一动不动,忽然开了口,“听说大顺成婚要去官府过了文书,我既与你不曾过文书,也无人知晓你我之事,不妨你另娶他人,到底要娶个门当户对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