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凝略往后退了半步,在看到她抬起的脸时又停下。
那是一张很眼熟的脸,她站在那里微微蹙眉看了她一会,才蹲下身去,有些不可置信地唤了她一声。
“应锦?”
那人仍是伸手胡乱地拽着她,一个劲地哀求:“殿下,救我。”
尚未待楚君凝再问,由远及近的骚乱便已大致告诉了她答案。
几个魁梧的汉子拨开人群走到她们面前,瞧了眼楚君凝的衣饰打扮,客客气气地同她拱了拱手:“这位夫人,此人是我藏花阁出逃的妓人,不慎冲撞了夫人,还请见谅。”
“妓人?”
“不是的!”应锦闻言连忙拉着她的手:“是他们见我是楚人好欺负,便伙同牙侩将我掳去妓馆,我不愿的!您救救我!”
那几人听她如此怒上心头,指着她便要骂,瞧着楚君凝又硬生生忍下,拱手同她道:“夫人莫要叫她几句话骗了,我等分明是同她签了契花了银钱将她买下的,何来掳掠一说。您若不信,待小的们去将契书取来,您一瞧便知。”
应锦抓她抓得更紧了,拼命摇了摇头,满眼泪光地看着楚君凝:“我没有,是他们逼我的。”
楚君凝看她抓着自己的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满是伤痕,却并未搭理他们的对峙拉扯,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她不肖问也能猜出来,契书定然是有的,即便是交到官府,也是凭契书说话。她一个人被掳掠拐骗,也不会有谁能给她作证……若真要同他们讲道理讲证据,应锦便无论如何都赢不了。
她问:“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有同你一样的遭遇吗?”
应锦略微愣了一下,随后极快地点了点头:“有,有的。我虽未见过,但也偶然听他们提起过,他们说楚国亡了,近来往宋国逃难的楚人中多的是伶仃一人的女子,她们无权无势又无所依靠,是最好下手的……”
江希明听着她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前一刻还领着太子妃瞧什么“楚宋一家”,如今便跑出来个什么妓馆逮着楚人迫害,是恨不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存心给他找不痛快。
若非他自己知道,他都要怀疑自己弄虚作假雇人营造出一片祥和的景象来蒙骗太子妃……
他微微垂眼看了楚君凝一眼,见她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目光森冷,像极了殿下心情极坏恨不得要杀人时的模样。
他连忙低头,故作冷静道:“小的明白。”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些银钱来,丢到前头那壮汉怀中,“我家夫人瞧上了这位姑娘,今后她便同你们那什么阁没关系了。一会你去将契书取来,同我去官府再办个文书便是。”
那壮汉接着那银钱,目光贪婪又垂涎,却又在下一瞬面露难色:“这…这能不能卖、卖多少银钱,也并非我等能做主,还得禀告主事的……”
江希明咬着牙嗤笑了声,真是给脸不要,他劈手夺过那人手上的银钱,“拿不准便让能拿得准的人来。”
他说着低头看了还躺在地上哭的人一眼,有些不耐,殿下将带太子妃散心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竟弄成了这副模样,今日回去,必然又要得殿下一顿罚。
如此想着,他神色也冷下来,到底是跟着宋玉身边掌事的人,平日也没少同诸位贵人打交道,多少也磨出些寻常人不敢冒犯的气势。
“人我们便先带走了,让你们主事的人带着契书到官府再同我做个转卖的文书,我等到酉时,若不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些人是见惯了贵人的,见他举止也知他身份不简单,可这样的人竟还只是他人仆婢,谁知晓主人家是什么身份,自然也不敢多招惹。
只壮着胆子点了两个人留着,其余的匆匆回去报信去了。
江希明看着周围的人群,转身扶起应锦,而后才恭敬同楚君凝道:“此处人群聚集,恐是不好再逛了,不若你先回去,余下的事情,小的来处理便是。”
他说罢见楚君凝点了点头,才又转过身去,同众人微微低了低头:“劳驾诸位,可否与我家夫人让条路,容她先行回府?”
众人见方才那些壮汉也惧他,便也知道他家主人身份不凡,自然也不会多为难。
众人便散开些去,江希明走在前头面色不太愉快地扶着应锦上了马车,方才这人抓着楚君凝胡乱喊殿下,若非她气虚声轻,旁人没听清,没让旁人知道太子妃的身份引起什么别的骚乱,他今日必然要叫这人好看。
他这般想着,转身却又恭恭敬敬地扶着楚君凝上了马车,最后才同青蔻招了招手,瞥了眼马车同她低声道:“盯着她。”
太子妃难得出宫一趟,便遇上个落难的故人,坏了殿下交给他的差事,真是巧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