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的文书到底还是来了,刘全摊上这县份也够憋屈的,是州辖县,不但州衙辖制,连知府衙门也管得,活生生地多出一帮须得时常拜见的“上”官来,若是一同见了怕是连腰都直不起来。
来人是州府衙门的书吏,算不上官员,于是刘全也没刻意绷着,大咧咧地拍着那人道:“兄弟一路辛苦,有劳,有劳了!本官多谢,多谢!哈哈哈……”这还是刘双扯着耳朵教他的客套话,却被他用得不伦不类。
那书吏刚走刘全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踢得他直犯糊涂。
“称兄道弟就算了,什么叫一路辛苦啊?州府到侯府几步路?放个屁都能闻着你道什么辛苦?你真以为他不是官就可以随便放肆呀?那可是知州身边的红人!瞧你那熊样,还来了个爽朗大笑,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身旁的刘世护更是叹气,这小子扯蛋时装什么像什么,怎么到了正事就不行了呢?真是愁人。
免不了又是一番疏导和告诫,刘全就算正儿八经地应下了,择日赴任。
……
刘全来广义县奉职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没用上两个时辰“痞子县丞”“螃蟹县丞”这两个含义差不多的雅称便不胫而走,刘全终究还是奇特,人还没到官声先来了,铺天盖地。
街头巷尾更是议论纷纷,无非就是吏部大员都喝了不干净的水或是地方官昏了头等等,总之没有一句好听的。
刘全和刘双刚刚踏上街头滑稽的一幕便上演了,两排街头无赖夹道欢迎,一个个笑逐颜开致礼膜拜,便如接神一般,就差没摆上供桌了。
“小侯爷,可把您盼来了,这下咱们兄弟可有好日子过了!”“父母官一路辛苦!”“刘县丞好风采呀!”“接风宴都摆好了,就等着大人您赏光呢!”“……”众皆欢悦。
刘全至此才觉出当官的妙处,脸上顿时意气风发起来,不过还没等他飘起来刘双一句“滚蛋!”就一把给拽了下来。
刘双斥道:“几斤几两你自己不知道啊?你要做的是父母官,不是山大王,以后离这些阿猫阿狗的远点!”
“这……”刘全回头看看姐姐,他是真心没法拒绝呀!广义的兄弟时常便有交际,哪一次不是宴来酒往,水乳交融的,如今当了官就摆谱岂不令人心寒,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姐……”
“闭嘴!”
刘双的话历来比爹娘管用,否则那练了十几年的拳脚他可受不住,别说揍他,碰一下骨头都麻。
无奈之下刘全只能“昧着良心”视而不见地穿场而过,连招呼都没敢打,对于素来义气的他来说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遭。
如今县令不在任上,刘全就是县里的主官了,此时县衙里的主簿、典史、正副巡检、书吏和一班衙役都已候在了堂上。
在众属下眼里这位新县丞就像初次登门的新姑爷,那情形便只能用尴尬两个字来形容,既恐失了仪态又怕丢了随和,拿了架势又嫌没了礼数,举手投足生硬之极,以至于露了笑意又刻意板起,手伸了一半又缩回去,连走路都顺拐了。
递交文书和验证就是走过场,刘全嘛谁都知道,那种不着调的行状没有哪个官员能模仿得出,连那身官服都像偷来的,别具一格!
其实刘全长的并不难看,毕竟是镇西王的血脉,身材高挑匀称,小模样也是可圈可点,但和那几个兄姐比起来就不是一回事了。人家看着就光鲜磊落仪表堂堂,你再看他,光眼神就让人感觉另类,贼兮兮的,说起话来更是没谱,没一句正经的,不然他那个做侯爷的老爹也不会一点信心都没有。
从进了大堂刘全就觉出了异样,这帮人一个个眼神飘忽,神态怪异,就像猪八戒见了七仙女,浑身的不安分。
只须臾他便瞧出了端倪,那闪烁不定欲罢不能的怪模样不正是源于他的姐姐刘双吗?刘全心里发笑,还都称什么正经人,公堂上的人也没“正”到哪里去,还不如他这无赖踏实呢,最起码不藏着掖着!
回头再看姐姐时满眼都是快意,长的好你能怪谁?让你破车揽载,没事闲的!
但刘双却似毫无所察,大概这类情形早就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刘全的神色太过夸张,被她狠狠一眼给顶了回去。
新官上任总是要上说几句的,为此老爹和姐姐还专门给他打了稿,背了几次才过关。
“眼下有急着要办的事吗?”刘全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却还是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主簿很谦恭,规规矩矩地回道:“回大人,县令王大人走时压了几件事,不过也并非急在一时,可容后再办。”
刘全点点头,刚刚变得严肃的表情又活泛起来,叉着腰道:“那今天就这样吧,晚上兄弟……哦,本官请客,还望各位大哥……啊不……各位……都来光临,都来光临!有什么话酒桌上说,酒桌上说!”
一席话气得刘双差点晕过去,这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