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铭杰一回来,就往戏园子这儿赶,怄气似的敲着苏青的门,直到苏青开门,然后苏青看清外面带着雨的人后愣住了,戏园子的人都从自己的房里探出头来瞧着热闹,王强也戒备的走近。
苏青脸一热,把满身冷气的夏铭杰让进房来,小声道:
“你是怎的了?怎么这样大的火气?”
夏铭杰却不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盯着苏青看,顶着一头的雨,有点滑稽,神色不复往日温和的模样,苏青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给他倒了茶水,
“怎得来的这样急,先喝口水吧。”
夏铭杰伸手接了,满脸的冷终于散了一些,
“你为何不回信?”
苏青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答:
“夏先生,我为何要回信?我只是一个戏子,哪能劳烦你这样的人儿如此记挂。”
知道现在的情况下这样的回答无异于火上浇油,但是苏青的劲也上来了,就刺了一个软钉子过去。
夏铭杰细细的看着苏青,看不出来在想着什么,然后突然笑了,眼神是苏青当年看见过的桀骜的样子,他站起来,俯下身凑到苏青的耳边,声音依旧温和,
“苏小姐,如今你想退可是晚了……”
夏铭杰把一口未动的茶放在了桌上,就又出去了,冷风灌了进来,杯子里面的茶冷了下来,苏青发昏上头的情绪也清醒了,才觉出一点后怕来……
王强站在外面看着夏铭杰的背影似要发怒,但是还是忍了回去。
后来,苏青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晚了,也算是时势弄人,还没到过年,刘班主突然宣布戏园子不做了,要散伙了。
其实当年因为打仗戏园子就已经快做不下去了,苏青的师傅早在苏青出师以后就回了山东老家躲战乱去了,虽有通信,但是各自也都知道再见面难了,也不知道哪天就断了联系了。
后来戏园子不知为何又突然起来了,于是又多撑了这几年,刘班主宣布这个消息苏青听了也不意外,但是确实突然,特别是在夏铭杰说出了那话以后,苏青就在想是不是夏铭杰从中作梗,虽不欲这样猜测他人,但是夏铭杰那日走之前在苏青耳边留下的话苏青一直都记忆犹新。听到这个消息戏园子众人都聚起来问刘班主发生了什么,有的问工钱可怎么给?刘班主给都给了打发走了,最后刘班主坐在了台阶上,独独留下了苏青,
“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偌大的一个戏班子,说散就散了。”刘班主问。
“突然又不突然。”
苏青看着像是突然老迈了很多的刘班主,也靠着他坐在了台阶上,
“我们这活,就是个逗趣的,没打仗的时候是个消遣,打仗的时候还是个消遣,人也是个消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存在了。”
刘班主笑了两声,
“也是这个理儿!”
接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苏青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自己的卖身契,正欲开口,刘班主继续道:
“夏家的公子过来找过我,说是要买了这个……”
刘班主话没说完,脸上有着为难。但是苏青懂了,把那自己做梦都想赎回来的纸压了回去,
“刘班主,有好选择你就选了吧,我不怨你。”
刘班主在赌,赌一个可能,然后他赌赢了,苏青也是在赌,但是输赢却不知道,只能交给莫测的命运……
后来,刘班主把苏青的卖身契卖给了夏铭杰,给戏班子的人全都结了应有的工钱,让他们散了去了。
戏班子就这样没了……
夏铭杰自从那次走了以后,就没了消息,倒是来了夏铭杰的司机李叔人把苏青接到了夏府名下的一个宅子里面安置了,
“你家少爷呢?”苏青问,她的卖身契还在他的手里……
“苏小姐,少爷他有要事去了北平那边,不能来亲自接你了,命我把你安置好。”
苏青无奈的点头:
“多谢你家少爷了。”
现在的情景,不论她之前的所愿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着,这一路上苏青看见很多的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赶去车站,渡口,这里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一副风雨飘摇的情状,其实现在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呢,哪里都有战乱,哪里都不太平。
这小院落看着似乎久久无人居住,但是所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李叔也偶尔会来帮忙添补用品。
苏青住了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做,闲下来就打扫一下院子,有一次打扫二楼时发现了一间书房,于是苏青就钻进了书海里面,这里面的书,苏青有的能看懂,有的不能,有的像是蝌蚪一样的文字爬满了书页,苏青也不认识,倒是被她找出了一本戏曲,名叫《桃花扇》,苏青来了兴致,很是喜欢,经常就练着唱,小院僻静,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苏青依旧如故唱着《桃花扇》,好似听到门钹响了,苏青就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