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是夏家老太太的寿宴,比生日那天提前一天,这天整个夏府都是热热闹闹的,宾客们进进出出,让往日沉寂的夏府似乎又焕发了生机,苏青在台上唱着《忠义双夫人》
这是夏家老太太点的曲,后面还有《穆桂英挂帅》《亡蜀鉴》等题材的曲,苏青初看到曲目的时候还挺惊讶的,特别是见到了夏老太太的时候就更加了,夏老太太身量不高,整个身体都被高大的椅子给吞进去了。苏青很难想象这副小小的身躯当初撑起了这样一个家。
当时苏青与班主去拜见夏老太太和夏家夫妇,夏老太太穿着一身暗纹的黑色旗袍,头发都往后梳了一个元宝髻,一根小巧的银色簪子坠着一颗祖母绿,和双腕间的玉镯遥相呼应,十分应景,十足的一个江南小妇人的模样,却爱听这打打杀杀的戏,实在是让人惊讶。
唱戏途中苏青抬眼看了台下,夏老太太居中坐着,一左一右坐着是夏老爷和夏太太,夏铭杰正附耳在夏老太太的耳边,悄悄说着什么,眼神落在了台上。
苏青不知为何,竟觉得似乎在说自己,因为随着夏铭杰的动作,夏老太太、夏老爷还有夏夫人都做出了寻找的动作,视线都落在了苏青身上,都不动了,苏青紧张极了,但是也是完美的完成了演出任务。
但是中间有个插曲,一封来自段姓的贺信送到了夏府,整个夏家的气氛变得不如之前的热闹,夏家的人脸色凝重了起来,好在总归是圆满结束了。
事后,人群都散了。夏家的管家领着班主与苏青去回话,夏老太太似乎是十分满意,给了不少的赏,苏青本来是想推辞的,夏老爷是个温和的人, 夏夫人也是看着十分温婉贤淑,让苏青不要客气,夸赞苏青唱的很好,苏青盛情难却下也就收下了……
这是一家好相处的人啊,苏青心里感叹一声。
为夏老太太唱戏这算个插曲儿,日子如常的过去了,苏青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里面去,但是和夏铭杰的联系却多了起来,那次以后,夏铭杰又如以前一样会常常来听戏,苏青总是能在楼座之上看见夏铭杰熠熠生辉的眼,隔着沸腾的人海,苏青与夏铭杰像是两只在大海里面相遇的鸟,飞的精疲力尽,终于遇见彼此。
有时候夏铭杰会约苏青出去看时下大热的电影,在昏暗的影院,不知名的情愫在悄悄升温着,有谁的手在靠近,然后有谁的手惊慌的逃开……
偶尔不见了夏铭杰,原来是去了外地去了,虽然人不在,但是书信和西式糕点却送了过来,苏青有时觉得,自己好似在谈着现在时兴的新式自由恋爱一样,鸿雁长飞光不度。
戏园子不大,不多时,整个戏园子都知道了这事儿,刘班主也是知道了,这天特意找了苏青说道,
“小苏,你和夏家的是怎么个情况儿?人家又是天天来听戏捧你的场,人不在这儿又是三天五道的给你写信的。”
苏青不知作何回答。
刘班主抽了一口烟继续道:
“小苏,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有的话我也是该说,夏家公子他……他是个好人,但是人与人之间讲究的是个缘分,你与夏家公子虽有缘……但无分,是成不了事的。”
苏青闻言,知道刘班主也是担心,虽不知道有得几分真心在,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也是好心提醒,当年刘班主买了自己,让自己在戏园子里做活,苏青也是承了这份情的,但是苏青心里有着一些说不出来的逆反心理,于是带着笑刺了回去:
“我自是晓得的,刘叔,只是来这世上一遭,我不想再让自己留有遗憾,只想要自己开开心心的,也就够了。”
顿了顿,苏青又加上了这一句,
“您知道的,刘叔,我这前辈子半点由不得自己,后半辈子我想自己试试。”
刘权一愣,终是知道了那封来自苏青母亲的亲笔卖身契的报应,应在这里,慢慢吐出了一口烟,叹道:
“也罢也罢……”
苏青对着刘班主福了一福,看着他走远了……
苏青坐回了梳妆台上,看着自己写了个开头的回信,老半响,默默的揉了,把夏铭杰的信给收了起来。
从苏青上次收到夏铭杰的信,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当时信上说他那里有些冷了,比上海这里冷的快,到现在,苏青这里也是下了一场大雨,一阵一阵的下的天凉了下来,这期间一直没有给夏铭杰回过信了,那次刘班主的话苏青确实是不爱听,但是也确有几分道理,所以她自己也想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思考一下这样下去,对?还是不对?这一思考,就过去了几个月……
夏铭杰是在一个雨夜突然前来的,苏青打开房门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因为她虽然没有回信,但是夏铭杰还是三五日就一封,最后一封信夏铭杰是有写了何时回上海的,但是苏青也很忙,把这时间给忘记了,近了年关,听戏的人也多了起来,偶尔一些似乎是军官似的人来听戏的也多了起来,苏青隐隐觉得不详,但是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