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酣睡,方一晴舒舒服服地醒了。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慌忙坐起身,瞪圆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
很快,她就想起来,她是个有夫君的人了。
眼神中的戒备渐渐消失,轻柔又不解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出去:“陵将军,你这是——刚进屋准备休息吗?”
“不是,我刚起。”
陵梵想也不想说完就后悔了,他为什么不借坡下驴呢。
“你在这睡了一夜啊——”方一晴尽量平静地说道。
陵梵赶紧从床上站起来,利落转身岔开话题说道:“你不知道?将门之女,警觉性如此之差。”
打不过可以输人,但绝不可以输阵。
方一晴裹着轻薄的衾被,坐直了说道:“陵将军,我这是在家里睡觉,要警觉性干什么。难道——你这府上防卫太差,还会来刺客进小贼?”
说道“小贼”,方一晴有点心虚,这不是在说她自己嘛。
“小贼?”陵梵上前一步,审视着裹在衾被里的人。
西军左骁卫将军的眼神,煞时如盯住猎物的苍鹰一般,锐利如枪尖。
方一晴藏在衾被中的双手不断地互掐,努力保持住了淡然的神色。
要是连阵地也输了,那就换个阵地,迂回一下……
“陵将军,我也要起身穿衣。不如早饭后,我去帮你安排下府上防卫。我们方府,可没让小贼进来过。”
喧宾夺主。
陵梵收回审视的目光,有些不快地说道:“不必,陵府,我自有安排。”
“那——我起来喽?”
陵梵听着询问的语气,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只着轻薄里衣的薄肩。
“我不在府上用早饭。” 他平静地转身而去,只撂下这么一句话。
一连五日,方一晴都喝下养生汤药入睡,如此用药其实太过频繁。
但这很好地避免了,她能感觉到陵梵这个陌生人就睡在自己身边。
陵梵日日晚睡早起,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方一晴发现他来过似得。
只是他很纳闷,怎么会有人明知身边有个陌生人,还能睡得这么自然又香甜。
蒙蒙天未亮,院中桃花落。
陵梵手中长枪横扫,震飞片片透粉柔弱的花瓣。
狼吞虎咽吃完早饭,他就赶去了皇宫。
下朝后,在议事殿中听皇后方予澜夸赞叮嘱了一番,又被皇上授命巡视西北边防。
看着心腹小将阔步离开的背影,皇帝赵常压住心中不快,握着发妻的手说道:“宫中皇子皇女得你教养,这边防以后就让陵梵巡视。”
方予澜头戴高冠,面容庄肃,眼神平和,直接说道:“可惜两个皇儿资质一般。”
赵常哈哈一笑,说道:“到底不是你生的,没那份气魄。这回朕选妃,一定给你多生几个。”
方予澜不置可否,抽回手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朝中竟议论陵梵的左骁卫将军一职,是我逼迫他给小晴冲喜才得来的。”
“这些文臣,自己没那战功,向来爱嚼舌根子。保不齐呢,是有人看上小妹了,娶不到就乱说话。”
“可不是,这舌根子都嚼到我这里来了。不能生子,岂能占着后位。”
“一派胡言!澜儿母仪天下,百姓都是我们俩的子民。”
“趁着陵梵还在京中,我回方府宴请他与小晴。”
“好好,你最忙了。都好久没和朕用膳共寝了。”
方予澜笑而不语,心道:有你忙吗?新选的妃嫔都进宫了。
可这又能如何,她不有孕终究不是赵常的错,皇位也不能后继无人。
方予澜起身端庄利落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踏出殿外。
赵常坐在龙案前,待那端庄的背影出了殿门,长舒一口气后腰背就塌了下来,没有任何威严地歪斜着靠在椅子上。
太累了,太累了——
他敬佩感激方予澜,但他心中却有一位温柔如水的女子,只是多年来一直不敢向方予澜提起。
此番先行选妃做铺垫,再让陵梵带去一封密信。
他就可以将那柔云碧水般的女子,纳入后宫了。
那——是他一见钟情的小女子。
第一次见面时她才十四岁刚及笄。
本来他忙于争夺皇位巩固兵权,也就渐渐地放下了。
如今得知她已经十八岁却未嫁人,何不成全自己呢。
她因年龄稍大,父亲职位太低,不能直接选秀进宫。
另辟蹊径也好。
方府,一位身穿浅青色劲装的少女,正用尽全力拉弓。
嘿呀——嗖——
疾飞而出的利箭歪歪斜斜地,勉强刺入了箭靶边缘,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