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晃晃的照进半开的窗口,窗棂的印子打在了我手中握着的素绢上。
绢子上还隐约散发着些皂角干净的清香,与我自己平日里惯用的味道有些不同。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几根手指轻轻的揉搓了一下这绢子,最后还是将它塞到了方枕底下,阖上了眼睛。
心底有事,本以为会难以入睡,没想到很快就沉沉进入了梦境。
梦里似乎有一道身着青衫的清瘦背影朝石桥上走去,来不及思考,我也迈开步伐匆匆追上去。那道背影明明触手可及,可每当我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时,却怎么也摸不到一片衣角。
眼看着那人就要走入桥对面的雾中,我急切地想要追上去叫住他一探究竟,匆忙中却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脚下一滑就要往水中栽去。
惊醒时窗外依旧一片天光大暗,我却还保持着梦中坠桥时向上抓握的手势。待稍稍平静下来,意识到刚刚不过是一场梦魇,我缓缓坐起来急促地喘着气,身上冒出来一阵冷汗。
下意识的把手伸进枕下摸出绢子来擦颈子上的汗,在闻到绢上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皂角味道时,我突然记起来了梦里那道氤氲在雾气中若有若无的味道。
我素来是个迷信又谨慎的人,这个混混沌沌的梦让我觉着,那个叫沈知珩的书生的出现于我来说,并非吉兆。
可此刻不知是为何,脑袋里一片混沌,我来不及细细思考,随即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晨起的时候,阿珂唤了几声发现无人应答,便推门进来,又将手背搭在我的额头上才发觉烫的吓人。
一连来了几个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现在已经入秋,大概是夜里开着窗子,夜风对着身上吹着了凉。按例开了几副药吩咐每日煎着吃先把热退下去再说。
这场病缠绵了近一月,大多数时候我只能斜靠在床上或坐或躺,待我身子大好能重拾琵琶时,早已经入了深秋。
期间阿珂给我提过几次又在苑外见到那个书生沿着墙根徘徊,我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让她不必理会。
其实这种人在南苑也并不少见,总有几个小门生或侍从,在参加了主家设下的宴会后,对南苑里的某位姑娘产生兴趣,可也从未见过哪一位带着几分真心,不过都是图个新鲜罢了。
毕竟南苑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是贱籍,若是真要当下里娶回去,今后的功名便也不必求取了。
可若是当下不娶,只许诺些花言巧语,说些等日后讨得了功名再来为她脱籍求娶的鬼话,便是更不可信了。
高中之后日日流连富贵场中,怕是连旧人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更不要提求娶二字了。
更何况那个不吉利的梦和这缠绵了月余才好利索的病,无一不在暗示警告我要远离那个叫沈知珩的书生。
那我又何苦为了这当下里些许的朦胧心动给自己将来的人生下赌注呢。
我摇了摇头,将枕下的素绢取了出来,折了两下,随即塞入箱子中锁了起来。
阿珂原本还想替此刻依旧徘徊在苑外的沈知珩美言几句,可在看到我这病恹恹的样子后,又把话都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