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大八岁,为人出了名的潇洒,致力于除邪祟的事业,常年不着家,溪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没见过。
没想到今日在这碰上了。
斐雁行先笑着和坐在一旁的两个姑娘打了个招呼,随后便掐住了斐鸿雪的两颊,冷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姑啊,伤这么重还敢瞒着家里,我看你明灯节是不想回去了!”
斐鸿雪追女鬼时,不小心弄坏了斐家护符,特地和斐雁行通了灵信,说不必在意,谁知她还是来了。
他还想回白玉京一趟,便嘴硬道:“唔正。”
这还不重?
斐雁行气笑了,松开他的脸,毫不留情地往他后心拍了一掌。
斐鸿雪被她拍弯腰,狠狠咳了两声,差点没坐起来。
斐雁行一声冷哼,道:“不和你说了,前几日我和院长聊过,大测完便可休假了。现在就跟我走,嫂嫂还在家等着你呢。”
说着她转身,笑靥如花地和叶菘蓝两人道了别,带着斐鸿雪下了船,往朝歌去。
叶菘蓝愣着看完全程,直到溪云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如梦初醒。
明灯节快到了,斐鸿雪要回斐家过节,那溪云应该也要回溪家吧?
叶菘蓝想着便问了出来。
溪云听罢,得意地笑了两声,才道:“我猜是斐鸿雪的护符坏了,才被家里人知道受了伤。”
“我就不一样了,你俩把我保护太好,我一点伤都没有,姐姐不会知道的,咱俩可以一起回白玉京。”溪云冲叶菘蓝眨眨眼道。
谁料,她话音刚落便变了脸色,打开灵信一看,是她姐姐溪穹嘱咐她立刻回溪家,有要事相商。
叶菘蓝看她面如土色,十分理解道:“是加急灵信吧,你先回燕都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溪云抱了她一下,感动道:“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
叶菘蓝目送溪云下了船,看她一步三回头,便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溪云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被黑暗吞噬。
她又是一个人了。
叶菘蓝坐在船头,看了看身旁的船夫,心道,不,应当算作两个人。
船夫看着船上从原本三人变为一人,纳闷问:“姑娘,你今年在哪过明灯节啊?怎么也没个亲人来信问问。”
船夫虽不是修士,但常年游走于白玉京附近,对仙家术法也算略知一二,更何况灵信这样常见的灵术。
一下被戳中两个痛点,叶菘蓝沉默了。
从前她不出白玉京,未感受过节日团圆的气氛,现下被人一问,她倒是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是啊,她该在哪过明灯节呢?她没有亲人,也没有家,只有白玉京可去。
可那不是她的家,也没有她的亲人。
什么算是家呢?
若让溪云回答这个问题,她定会说,有姐姐,有阿娘,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若让斐鸿雪回答这个问题,他或许说,他从小长大的朝歌,便是家。
若让叶菘蓝来答,这题便有些难了。
不,是超出范围了。
叶菘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弃,含糊不清地告诉船夫:“等会吧,等会。”
等会什么呢,她也说不上来,或许等会,她就能想起去哪过节,或许等会,就有亲人从天而降,告诉她,跟我回家。
或许,等会儿,她就能想到如何拥有一个家。
摆脱这种漂泊无依的感觉。
船夫大抵看出她的处境,安慰道:“姑娘在白玉京过节吧,我们这有一种只有明灯节才卖的点心,团圆糕。很甜,保管你吃一次,念叨一年。”
叶菘蓝被他逗笑,轻声答:“好。”
夜色浓重,河边的欢声笑语渐渐消了下去,叶菘蓝靠在船上,打开灵信,刚刚白昼发来的灵信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写道:务必快些回家,团圆糕要凉了。
她回道:“知道了,院长。”
可是院长,我已经有出师资格了,该离开白玉京了。
离开白玉京后,我又该去哪呢。
她轻扯嘴角,深邃的目光越过起伏的山巅,望向远处浮在云雾之上,碧空如洗的苍穹,那是白玉京长年不变的风景。
她伸出手,举向繁星点点的夜空,试图抓住那一点残存的光芒。
“明灯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