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鸾鸟于九宜山上空盘旋,八荒来客齐聚,只有身份极为尊贵之人与姜家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内山观礼,沈止容与姜臻禾的合道大典,便是这中原百年来最盛大的婚礼。
姜臻禾蒙着盖头,由姜自牵着,将她的手交到了沈止容的手上,又由沈止容牵着跃上了九百九十九级天阶,由天证婚,真正的成为道侣。
姜臻禾的视线被喜帕遮住,只能低头看到脚下,沈止容罕见的穿了纹着红线的鞋子,步履不急不缓。
姜臻禾右手完全被他包裹在了掌心中,由他带着完成仪式,她看不清道路,但将全部的信任交给了他。
她本不在意这些仪式,但真的拥有沈止容给的最体面、最盛大的仪式之后,她还是感动的忍不住想要落泪。
沈止容像是上天给她前十几年落魄难堪的人生的慰藉。
她将沈止容的手握的更紧了。
三十三道仪式结束,饶是姜臻禾一直处于兴奋之中,此时也非常累了,好在沈止容看出她的疲乏,让她先回房中静待,由沈止容招待客人。
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总不会有人敢找沈仙尊的不是。
姜臻禾规规矩矩的坐在榻上,嘴角不自觉的弯着一点弧度,为了一会儿沈止容和姜臻禾圆房,婢女们都出去了,姜臻禾数着时间,总觉得等待被拉的格外长。
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听到门口一声轻响。
像是鞋子踏破细雪,在平静的雪面上崩裂出横断的痕迹。
修士身体轻盈,一般不会发出脚步声,姜臻禾修为低,更是听不到,但沈止容知道她的情况,一般都会刻意的制造一些脚步声。免得她被吓到。
门响过后,脚步声迟迟未曾出现。
这时候来此的应当只有沈止容,他也太紧张了,忘记提醒她了吗?
姜臻禾莫名的屏住呼吸,等待沈止容用喜秤挑起她的盖头,她现在非常想看见沈止容清凌凌的眼睛。
时间像柔韧的橡皮糖,明明看的到尾巴,但总是越等越长,她心脏怦怦,在心里默数着,将等待断成清晰的数字,企图缓解成婚的紧张,按沈止容的步速,这个时间他应当走到自己身前了。
五、四、三、二、一……
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她低下头,想要从喜帕的缝隙里偷偷看一看。
可是胸口一痛,喜帕的缝隙里,一道白刃深深的插在那里,深到只露出了刀柄。
姜臻禾仿佛听到了心脏里的血汩汩流到地上的声音。
心脏冰冰凉凉的,所有温暖都像是顺着刀口流失殆尽。
堂前的烛火闪烁着红光,鲜红的喜帐上,两个人的影子左右跳动着。
此时应当只有沈止容会过来。
是……沈止容吗?
模模糊糊中,姜臻禾想着。
很快她又将这个判断否决掉,不会,不会的……
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想要将盖头掀起,她想要看清这个杀她的人是谁,也想断了心中冒出的对沈止容绵延的怀疑。
她的手被远高于她的术法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一只冰凉的手隔着鲜红的盖头捂住她的口鼻,胸前的刀口更深的送进她的身体里,带了不要她命不罢休的狠绝。
姜臻禾的眼睛死死的睁着,口中发出“唔唔”声,被薄薄的门窗隔绝,挣扎的力道慢慢减缓,她只觉得自己的神智好像要飘远了。
她好像看到自己的生辰那天,偷偷翻墙进了姜家,试图混进“姜家女儿”的生辰礼,结果被下人发现,拿着扫帚赶出去,口中还道“你这腌臜货,别毁了大小姐的生辰。”
可明明她也是姜家的小姐。
那天她混在乞丐堆里,小乞丐给了她一个白白净净的馒头说是给她的生日礼物,问她不恨吗?她想着姜家的满汉全席、宾客盈门,对小乞丐笑着说,
“恨啊,但不管怎么样,我能活下去就好了。”
她不将姜自没有夺去她的生命算作施舍,却将自己的生命当作上天给予的馈赠。
而后她遇到了沈止容,他会给予自己想要的一切,在她说不上来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也会寻遍九州,给她一个普世意义上最好的婚礼。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得到了神明的怜悯和馈赠,但刚刚要得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却要死了。
意识消失的瞬间,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算是对她可笑人生的告别。
她感受到自己脑海中,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恨意。
对将匕首捅进她体内之人。
她生如野草,活得像是野犬,活了十八年才终于有人爱她,这是她好不容易,苟活下来的生命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终结了,她好不甘心啊……
姜臻禾的生命迅速地流逝着,直到双眸彻底失去神采,仍旧没有闭上。
。
仿佛亘古,又仿佛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