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的发随着他上前的动作掠过少女的肩,又一晃而过,留下了顷刻就散的触碰。
少女感觉到面前似乎有很浅淡的风,鼻尖是清淡的酒香。言澈的眼眸很漂亮,认真凝望着自己时更漂亮,像深渊中掠过白鸟,在一片深沉的墨黑中泛起一层层涟漪。
一时间,她甚至听不清言澈在说些什么,只望着眼前人的双眸。掌中那已经消逝的伤疤又隐隐作痛起来,连带着经脉血管一起跳动。
难以消弭的执念如那仍在作痛的伤口,血淋淋地刻在心头,即使被抹平了无数次仍在提醒着自己。
她什么都不懂,却在此刻清晰地了解,若是自己离开,怕是之后的日日夜夜,都会魂牵梦萦,悔恨终生。
少女突然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神君。”她就着跪身的动作,抬手齐眉,重重磕了一头,“我没有记忆,什么都不求,那些财富权力,我也都不在乎,甚至愿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
“只求神君,收我为徒,教我练剑。”
此话一出,身前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少女的头紧紧贴着地面,她有些紧张,鬓角发寒,隐隐渗出冷汗,却绷着身子,没有丝毫动弹。
她感受得到神君探究的目光,那墨色的眼此刻一定在细细打量这自己,自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个呼吸,都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无所遁形。
许久,她才听到言澈的声音。
“若我不允呢?”
少女猛地抬头:“为什么?”
“世间苍生,不过尘埃芥子。你一个鲁莽小妖,凭什么来和我做师徒?”这话十足冷淡,言澈说得懒散,随意向后倚坐着,垂眸看向少女,透露出骨子里的骄矜来。
少女想了一番,居然觉得有些道理,便道:“若神君不愿收我为徒,那就收我当个杂役吧。”
言澈真是被逗乐了。
他忍不住笑了声:“我不需要杂役,留你在身边有何用啊,不过多了个无用的小麻烦罢了。”
“神君怎知我无用?”少女道,“神君与我不过初见,如何能妄下定论。不然这样,你再留我几日,若届时还觉得我无用,再赶我走便是。”
或许是没了记忆,也就无知无畏了,少女的言语中有着少年人近乎执拗的倔强。言澈鲜少见到这般鲜活的人,闻言,倒是觉得十分有趣,眉尖一挑,对上她的目光。
眼前的面容稚气未脱,从小巧的鼻尖到秀气的唇,无不显露着小女孩子不加雕琢的机敏与灵气。偏偏眉目间是凛凛清冷,乌黑的眸清澈透亮,眼尾微微上扬着,挑出几分锐利的弧度来。
他突然问:“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
少女不料神君突然会这般问,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那你便唤作无忧吧。”
言澈沉吟片刻,随口就取了个名字。
这名字来得随意,既无引经据典,也无什么仔细斟酌,可不知为何,少女听了,竟生出一种浑身战栗之感,连耳廓也酥酥地发麻。她明白了言澈的意思,面容上难掩喜色,又怕显得自己无用,忙绷住嘴角,却绷不住眼睛里的光亮。
无忧,她想,我叫无忧。
“无忧。”言澈立起身,低头看着她,“我不喜欢人下跪,以后你我之间,虚礼免行。”
少女立马很顺溜地爬了起来。
言澈看她一眼,又道:“我不需要杂役。收你为徒,可以,要教你练剑,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你连剑都拿不稳,又谈什么收徒练剑?”
无忧的手覆在腰间,她醒来时发现腰上有一柄短剑,用起来得心应手,想来自己以前也是会使剑的,便道:“神君,无忧以前使过剑的。”
言澈听闻此言,掌心唤出一把三尺三寸的长剑来。这柄剑比无忧腰间的那把小短剑工巧繁复太多,剑身窄而薄,浮云流动,高雕镂刻,从剑鞘缭绕至剑柄。
下一刻,这柄剑就被递到无忧面前。言澈扬眉,眼底有些许笑意。
他道:“小无忧,接来看看。”
无忧双手去接,才触到剑柄,顿觉此剑重若千钧,那股沉重的力量透过剑柄传递至她的双臂,压得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她咬紧牙关,试图稳住身体,但那股力量仿佛无穷无尽,丝毫无法抵挡!
言澈的手撑着剑,显然还未完全卸力,无忧的手臂却剧烈颤抖起来,连手背上都隐隐迸出青色的脉络。
好重……
不过一柄薄剑,执在手中,却堪比泰山巨石!
言澈手腕一转,将剑收了回去,道:“此剑名为落云,此等神剑,光是用蛮劲是使不得的。什么时候你能携剑自如,再说拜我为师吧。”
他说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复拎起一旁的酒壶,另一手指尖一捻,旁边的丛林中就钻出个绿油油的小树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