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尸体！
苍白的躯体一个堆叠着一个，尽是刳腹绝肠，折颈折颐，有的甚至连眼都还未阖，面容上红白一片。血色从尸山下渗出，洇透土地，再蔓延上天边，连天也熏得暗红。
十五捂着嗓子，喉间是难捱的呕意，恐惧得涕泪俱下，恨不得方才直接摔死。
“你这废物又在怕什么？”潇潇面色不善，满脸嫌恶地瞧他，手中剑芒一转，剑尖挑着地面上的尸体，“山侧的也杀光了，山腰的也杀光了，我们猜得不错，的确是给逃了一个。虎妖、蛇妖……就差那个女公子了。”
男子应了一声：“听上去是个小姑娘，问题不大，此山已经被层层包围，不消片刻，她就会被逼至此处。”
十五闻言，惊骇不已。他腿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话也说不出。
男子注意到了伏在自己脚边的十五，安慰一声：“你放心，我们只杀妖，不杀人。”
“舟哥，你管这废物作甚？”潇潇不满地一挑眉，“我已放出消息，若她不来，每过一分钟，我就会削去此处尸骨的一片肉，直至全部刮为肉泥白骨。你来猜猜她还有多久会来？”
十五挣扎地向后挪动，嘴唇颤了半天。
许久，他才吐出一句话：“你们究竟是谁？”
男子道：“长京林家，奉皇命而来。”
十五这辈子都没离开过溆城，哪懂什么林家和皇命，只知道医者仁心，此刻软倒在地，见那女子真如自己所说，每一炷香就要削一片肉，既觉得惶惶，可恐惧的时间久了，怯懦之下又升起一股无声的愤怒来。
害人性命，剜肉剔骨，做的是人间最阴邪的事，如此凶险狠毒，又说什么人妖殊途？
偏偏那潇潇虽暴躁不堪，在削人这件事上却是颇有耐心，剑尖落得极慢，似要把皮肉切割得片片均匀。十五敢怒不敢言，只是瞪眼看着她。
潇潇缓缓落剑，从指头一直剜到手腕，剔到臂骨时，动作却忽然细微地一顿。
草丛翕动，林中立着一位少女，如一道暗色的影子，掩映在草木间。
潇潇抬起眼眸。
她道：“你就是山主义女？”
少女面容惨白，神色却是极端凌厉，冷声道：“是。”
她一身短打，腰间别着柄兽皮缚的短剑，面容是带着寒意的清秀。分明不过十四五的年岁，骨肉未成，身形纤细骨感，偏偏目光极冷，整个人紧绷着，像随时可以出鞘封喉的利刃。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皱着眉看罗盘，奇道：“怪了，这罗盘指的不是你。”
“你这臭罗盘都用了多少年，之前山壁上磕那一下，估计早已经不好使，别管这么多，直接把人杀了便是！”潇潇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动手，只是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一个白衣人就飞身而起，像少女扑去。
少女往后一踏，侧身偏头，一瞬间剑锋锐闪，血光迸溅，那白衣人的脑袋竟被生生割断，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
她一抹脸上溅上的鲜血，漠然抬眼：“再来。”
“来什么来！”潇潇大骂，“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全都上，给我杀了她！”
白衣人纷纷跃身攻向少女，一时间寒芒四起，剑光缭乱。少女随刃游走，身形几闪，剑锋又添几抹游魂，她脚尖一点，整个人飞速向后掠去。
潇潇坐不住了，提着剑起身也追着跑，少女身形灵活，不消几刻就隐匿于丛林间。
十五见那一对男女与白衣人都没入林中，却更是提起一口气，心中连道不妙，这个方向——分明就是方才的险崖！
一但至崖顶，便是退无可退，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也弹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跟着跑去，可毕竟不过□□凡躯，四肢不太灵便，一路跑一路摔，待到赶至时，少女已被人团团围住，逼至险崖边。
十五想要上前，却被白衣人踹倒在地。他满手都是泥，抬眸看见此情此景，料得是生死已定，心中大悲，所有经历的恐惧都压在他心头，压得他涕泗俱下，哀哀地求：“仙师——仙师，她只是个孩子！这么多年没害过一个人，求求你们，放了她吧！”
少女的面上身上俱是伤口，血色衬得她的脸更白，眸更黑，长发已经散了，凌乱在日暮的风中，映着残阳的鲜红。
“十五哥。”她道，“别求他们。”
男子的面色没什么波澜，崖边太险，他见识过少女的危险，没用剑，而是用袖口上的弩，弩尖直指着她的心口。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我很佩服。”他道，“只是人妖誓不两立，对不住。”
少女不回应，只是冷冷道：“你是谁？”
男子道：“长京林家，林舟。”
“好！”少女笑起来，“林家，林舟，我记住了，剜骨剔肉，屠杀全门之仇，即便我身死，也会化作厉鬼，千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