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不知道接下来电话那头的人会说什么。
她会指责自己吗。毕竟自转学起,无论什么形式的考试,她从来都是第一,从来没有失过手。但这次她却例了外。所以,她会怪她不自量力,怪她什么都不管跑来这里活该她自食恶果吗,还是她会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我们浅浅努力了就好。
不对。她不会叫自己浅浅。她现在只会叫她孟孟,或者直接叫她的名字,孟渟。
“年级第一是你的同桌?”她问道。
“......嗯。”
“挺好的,互相间交流学习,共同进步,孟渟你是年级第二,你多主动些。”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听得出来她现在似乎很忙,“我知道A中学习竞争很大,你不用有那么多的压力,不喜欢这里的话,那就去别的学校好了。我给你办转学手续。”
又来了。
孟渟沉默。她忽然不想说话。每次对方提及这个话题她就不想说话。
“喂?听到了吗?”对面的人见她迟迟没有回应问道。
孟渟有些累了。“嗯。”她强撑着笑回道,“这里挺好的。”
“好。”对面的人这次回应得很快。她似是没有注意到孟渟话里情绪的变化,又或是她注意到了但觉得没必要也没时间问,“你都这么大了,也快成年了,该注意的事,你自己心里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照顾好自己。”
她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就像她雷厉风行地拨了这通电话。好像她有什么任务在身,达到指标后便恨不得能尽快抽身离开。而她,这位可怜的任务对象,甚至连句晚安妈妈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
孟渟沉默。
算了。
她放下手机。此时屏幕亮起,通知栏显示微信有一则新消息。三分钟前。
【周:嗯。】
孟渟愣。
旋而她忽然想笑。没由来地想笑。想笑得不能自已。
孟渟解了锁。她点进与【周】的聊天页面,最上面那条是系统的招呼提示,再来就是她五分钟前发的那篇演讲稿,最后就是他那单单的一个嗯字。
他的头像是只黑猫,好像就是学校那只黑猫,孟渟点进去放大后,一眼便认出它那双白玉色的朦胧的眼瞳。昵称就一个周字。他没有给备注,好像是很自信孟渟能一眼看出他是谁。
孟渟确实一眼便看出了他是谁。
他的朋友圈也很简洁。除了空白就是空白。没有任何可以探究的地方。
果然。神秘,一直都是周净植给孟渟的第一感觉。相较他知道她那么多事,而她,可以说除那次偶然撞见他住校以外,好像对教室外面的他真的完全无解。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主动提及他的私事。平日里也就冷着他那张脸沉默寡言,拒人千里,除往日与他走动的那些位,好像也没有谁敢主动接近他,这倒也间接成全孟渟原就不喜人多的性子。他们之间大多时间都是互不打扰,很多事情彼此心照不宣,也难怪她对他一无所知。
他就像挂在私人展厅里的画,镀金画框装裱,却是白纸一张。左右都是浓墨重彩的油画,而它在最中间,空白,俨然与周围的缤纷格格不入。你不明白为什么馆主会在这面斑斓的墙挂上它,但你驻足停留在这张白纸面前的时间却分明比那些名画来得要久。
因为它新奇,神秘,难以揣摩,他与你惺惺相惜。
孟渟慢慢地收回神思,她从周净植那空白的朋友圈退了出来,回到他的主页时,【周】赫然在目。
算了。
也许你会是位鉴赏能力很好的买家。
孟渟将他的备注改成了【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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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孟渟便做了个很荒唐的梦。
梦里,漫天白雾散开,她孤身走进这家金碧辉煌的展厅。展厅装饰华丽、宽阔,看不到连廊的尽头又在哪里。厅内展有各家名画,标明非卖品。画作多以彩画为主,色彩缤纷,应接不暇,让人眼花缭乱。
她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最终驻足在它面前。
它镀金装裱,却是白纸一张。但她挪不开目光。她发了疯似的只看它。陌生,神秘,难以揣摩。和惺惺相惜。好奇怪。她怎么会和一幅空白的画作惺惺相惜。
有人站在了她的身边。好像是馆长,但又好像是这幅画作的绘画者,又或者他都是。但是孟渟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得到他应该很年轻。年少有为但是落魄孤独。
也许他知道答案。她想问,而话说出口却是:“我想买它。”我想把它带回家。
好荒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