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颔首不语,片刻后,她突然抬起头看向宋子墨,“不是让你去送信函么,怎么这王显也一道跟来了?”
“他说,少主贵为殿下,又是远客,于情于理,都该是他前往拜谒。”
接过茶杯,颜卿蹙起眉,“好手段啊。”
声色淡淡,余味深长。
是啊,好手段,偏赶在了会见耶律宗政以后,偏赶在了展昭在场,偏赶在了登州刺史回府……
若是方才,展昭的方法不是运功逼毒,那王显一进门,见到的会是什么?两个男子交缠?堂堂储君竟有断袖之癖,承欢之人,还是展昭这个宋国的天子护卫;亦或直接撞破身份,揭开当年的龙凤错,闹得大理国内不得安宁。而这毒,又是下在耶律宗政所给的珍珑棋局之上……好一个连环扣啊,一石激起浪千层,这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幸得展昭端方君子,未曾逾矩,这才碰巧,破了这个连环计。
展昭将赵祯旨意传达于王显,本欲一同将自己来意告知,可就在他将手探到腰际去摸时,蓦地怔住了,只见他眉头骤然攒紧,微微侧过头,眼波流转,像是在思索些什么,手指依旧不甘心的在腰间继续摸索着,片刻之后依旧毫无所获,他吸了一口冷气,脑中一片空白。
王显不知道展昭在找些什么,只是见他面色突然变化,也便知道是件重要物件,正欲开口询问,又见展昭缓缓收回搭在腰际的手,颔首敛眉,只觉自己不便打扰,便静静候在一旁。
不应该啊,自己一向贴身收藏,即便是夜里睡觉也从不离身,怎么会不见了?难道……
展昭突然想起方才一时失神,在房中与颜卿耳鬓厮磨,不觉两颊发烫,她,扯了自己衣襟,扣住了自己腰带……想必就是那时弄丢的,那大抵是落在颜卿房中了。
“王大人,大理国一事,真假未知,先勿声张,待展某探以虚实再做定夺,殿下那边……等她身子好些吧。至于辽国方面,已然证据确凿,大人应及早准备,防范未然。”
王显听罢点点头,应道:“也好,那便有劳展大人,本官这就回府安排事宜。”
目送王显出门,展昭即刻迈步去寻颜卿。
这一边,颜卿穿戴整齐,转身去整理床铺,一拉被子却瞥见一物,拿起细看之下,她也随即聚起眉峰。
当门口响起脚步声时,颜卿便知是展昭来了。
一进屋,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不免有些赧然,展昭更是肉眼可见的红了耳根子,他堪堪别过头,轻声询问颜卿身体安然否,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才缓了一口气,余光开始四处乱瞟,有意无意靠近床铺,颜卿看在眼里,不曾冗言,她来到展昭身旁,轻轻碰了碰展昭垂在身侧的手,而后,悄然递上一物。
展昭低眉一看,正是自己所寻之物,一块黄铜令牌。
“你是禁卫军?”
“嗯。”面对颜卿的询问,展昭没有迟疑,随即点点头,应了一声,收起令牌后,又道:“龙骑禁军,殿前副都指挥使。”
本以为颜卿还会再问些什么,可她却缓步走开了。自己所料果然不错,展昭的确另有身份,只是,他以禁军指挥使的身份出现在登州,是针对辽国,还是针对自己?
展昭只当是颜卿恼他不曾实言相告,可他这禁军身份,是赵祯密授的,就连包拯都不曾知晓。他刚想解释些什么,就见颜卿回过头,笑着说道:“今年青梅熟得早,那苍山杜鹃也该开花了。”
“苍山杜鹃?”展昭发出疑问的同时不忘顺着颜卿的手指看向窗外,后院的内几颗树上,青杏尚小,青梅却已苍翠欲滴。
“嗯!大理苍山,十九峰、十八溪,山峰积雪终年不化,堆银垒玉,百里点苍。这时节,山中杜鹃次第开放,雾雨蒙蒙,满目清凉!”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苍洱呈锦祥,清溪倒映映山红。
透过颜卿的眼睛,展昭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山花海,他从未去过南国,只知道此去大理,隔着崇山峻岭,他恍然忆起辰州案破的那一夜,颜卿酒后那句‘永夜青山掩重楼’,他似乎突然就懂了,永夜的青山背后,是生她养她的故土啊。
看到颜卿说起家乡之时,满眼的星辰,展昭也不自禁勾起了嘴角,至于方才一番楚梦云雨,二人心照不宣,皆是闭口不谈。
另一边,查剌也率领六部族兵抵达辽阳府。到了辽阳府他暗中派人打听,才知道,萧孝友带来的五万御帐亲军,竟然已有千余人借来往商船偷渡至宋国境内。
查剌心道不妙,萧孝友是奉萧后之命带兵而来,所率的又是军中精锐,本以为是为了铲除齐天皇后,如今看来,是另有打算,倘若这五万御帐亲军全数渡过渤海,自狮子口暗中登陆登州,宋国在毫无防备之下,便极有可能城破遭屠,如此一来,两国之间战乱又起,那萧后此举,莫非,是要夺权?
念及此,他未敢大意,一面着人继续刺探军情,另一面即刻修书送回临潢府,眼下虎符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