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句,那二吏人押着周游就要去大狱了——
沈淙才向振缨使个眼色,那二吏人还未及反应过来,捉按住周游肩肘的手,就为振缨轻轻挑了开,而后人也脱了他们掌控范围内,将想再将周游抢捉回来,并再仗势说骂上几句,却见这青年郎君忽而近前与他们陪笑道,“二位公人,有话好说,我这表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甚硬朗,实也经不起太大折腾。二人公人稍加通融,行个方便,便就轻纵过他这回罢了。”。
那二人吏人本也是专门做出这么一遭,听是沈淙如此说,二人悄然交换了个眼神,那瘦长个子的吏人冷冷哼道,“你空口一句,就想官爷我销了这打脊奴的贪枉重罪?”。
“那当如何?还请二位公人指教——”
那短胖吏人道,“少不得将他贪枉所得交出来——”。
沈淙似是恍然有所悟道,“也是应当”因在身上四处摸了摸,却并未有任何银两,耳听那吏人又开始呼呼喝喝了。振缨身上是有零散银子的,少不得与他们就是了,可公子却只是借着转首时机,对他示以不用,而自解了身上包袱,抱在怀中打开,从包袱深处翻检出来,那五十条平头束腰银铤,又从中取出一条,问,“不知这些可够么?”。
五十两,莫说一日餐费,便是合县一月餐食给钱都已足用了——自然是在法例规制以内,若说以外,那便是上不封顶了——
便是在这顿然昏黑下来的天色之中,都可望见那二吏人眼中倏然生出灼灼精光来,又是互相看视了一眼,那短胖吏人伸手就要接,那瘦长吏人却见沈淙形貌富贵,出手阔绰,头脑呢,也似是既憨且呆的,心下随即动了点心思,忽而道,“却还有那周勤的,也未曾还来——”。
沈淙几不可察地皱一下眉,又再取出一条递过去问,“如此可足够?”。
那短胖吏人早已按耐不住接过去,那瘦长个子见其戆头戆脑的模样,眼中再又闪了闪,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沈淙也即会意,又再取出一条与他们,再略打个躬问,“如此,我们可能走了?”。
那二吏人总算满意,咬着银铤,摆摆手道,“走罢走罢,本官爷大度,就不究你的罪了——”又再一踢那翻倒担筐道,“这些便就赏你了,自己带回去吃罢。”而后就自扶肩搭背地离去了。
为振缨按止着的周游,总算能够出口说话了,出口却也是痛心疾首地道,“宗郎君,你与他们那些猪腰银做什么?小老儿宁愿为捉进大狱去,也不愿意宗郎君花这钱去喂那些蠹虫——”我朝之银铤,因其样式形似猪之肾脏,而为乡人百姓戏称为‘猪腰银’。
沈淙笑着安慰道,“无妨,拿是拿去了,却不定能不能花出去——”。
那铤银并不能在市场直接流通,而须去金银交引铺折换成现行钱才行。
周游仍是痛心疾首道,“打狗的包儿,如何还能回来——”。
振缨亦知得公子心思,又再劝了周游几句,周游仍是愤愤然,却也无可奈何,想了半天才道,“这样贵的菜蔬,一点却也不可浪费了——”。
因就跪在地上,将那吏人扔撒的菜叶全捡起来,沈淙振缨也即帮着他去拣,捡起来后就即挑了担子回周游家途中,又说了一路,“自古财不露白,露白则招贼,宗郎君今日这‘疏财’举动,日后只怕是无法太平了,待得明日一早吃过饭后,就即收拾了行李,赶紧回家乡去罢——”。
沈淙起先只是含笑听着,时不时答应上几声,听至此处,即道,他还想在祥符待上几日。便是黎世兄不在了,他也想在他待过的地方,待上几日,权作祭拜奠怀罢了。
那周游听至此处,总是无法让人连且祭拜奠怀都不曾,就即追赶了回去,只说那就在他这里先住着,有何吩咐要求都尽管与他讲说,他都会尽量为宗郎君办到一类话。
几人说话间,便就到了周游家中,其时周游幼女三娘,正在茅草顶门屋前悬悬而望,见是父亲回来,就要上前追问,却又看见生冷面孔,因就扶着衡门避了进去,直直进屋回了母亲,道是,“阿娘,阿爹回来了,还有,还有其他两位不认得的客人——”听是客人似已进来,忙地隐入里屋去了,周游妻子杨氏因就从门内出来迎道,“游哥回来了”。
又听周游介绍了这二位客人,忙地道谢迎进道,“二位恩客快里边请——”又向里屋喊道,“三娘,这二位是恩客,不必隐避。娘去厨房做饭,你来招待恩客,必得周到一些。”见三娘出来垂掩着脸应了,才即出来挑了担子,去东边草庵里的小厨房里忙碌不提。
家中无茶无酒,待客唯能用者,便是小炉上炖煮着的甘草汤,周三娘因即将几个小陶碗反复清洁过后,才即摆上桌来,执壶分倒了三杯甘草汤,又去从父亲前两日带回来的厨头不要的果物里,挑拣了模样好的装在盘碟里端将上来,神色拘谨道,“恩客请用——”。
又再局促地站了一会儿,方低声道,“阿爹,我去帮阿娘——”。
待那周三娘走后,周游方才谈论起,原来三娘早些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