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天才蒙蒙亮便起了床,却没想到有一个人比他起的更早。蒋弘文透过铁门上的栅栏望着凭窗而站的皇甫子谦,看着他一直望着陶秋岚房间的眼神,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他并不是起得早,而是根本就没睡。
他心里微微挣扎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过去。许是铁门的开门声太大了,皇甫子谦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起的痛楚,见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似是要掩饰自己刚刚的情绪。
蒋弘文也假装视而不见,故作平静的走到距他两三步的地方,挨得近了,他才发现皇甫子谦指尖竟然夹着一只燃尽的香烟,可皇甫子谦仿佛浑然未觉一般。
蒋弘文心里不由一沉。跟在皇甫子谦身边这么长时间,他多多少少也算摸出了他的一些习惯,知道他从不抽烟,或许是因为学医出生,甚至还经常规劝他们这些侍从也要少抽烟。他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因为走廊里一点残存的烟味都没有。
蒋弘文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以为皇甫子谦是在生陶秋岚的气,哪里知道,与其说皇甫子谦是在气她,不如说是在气他自己。他从漆黑中一直站到天亮,心里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个炸药包,陶秋岚是不是就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将他至于那样对立的位置,那他们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波折。可他也清清楚楚的明白,就算她一开始对他还抱有那么一丝的善意和幻想,也早已经被他的冷漠和仇恨冲散的不剩一丝一毫了。
他的仇恨,江南与江北之间的对立,她与陶致远之间的纠葛,哪一个都是足以让他们的温情灰飞烟灭的炸药。
他没有资格责怪陶秋岚对他的怀疑,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是那样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他看不到她的善良和无助,看不清楚自己故意用冷漠掩盖起来的对她的在意。
可他又是恨她的,因为到了此时此刻,在他们两个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之后,在他以为她已经完全将她交给自己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会那样看待自己。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他更介意的,是她永远更愿意相信陶致远的话,那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那般自然而然。这让他嫉妒的发了狂。
皇甫子谦不说话,蒋弘文也不敢先开口,只是微微略低着头站着,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皇甫子谦问道:“到哪里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刚刚那种带着点茫然的恍惚只是蒋弘文的一个错觉罢了。
“前面便是应城。”蒋弘文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补充道:“还有大约三个小时便可到了。”
皇甫子谦也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蒋弘文没等到他的回答,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却见他正怔怔的望着包厢的方向,蒋弘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包厢的门上挂着白色的纱帘,更何况皇甫子谦一向注重安全,他的房间哪里是从外面便可以看清楚的。
他也不知道这样子站了多久,久到他以为皇甫子谦不会再回答什么的时候,却听到皇甫子谦道:“在应城的时候停一停。”
蒋弘文也顾不得规矩,吃惊的抬起头来望着皇甫子谦。这次出行虽然仓促,可吃的、穿的、用的,该准备的东西却是一项也没有落下的,怕他吃不惯江南的东西,又顾忌着安全,连厨师都是从府里挑出来的。原本想着就是中途一个站都不停的直奔临阳而去的。更何况中途停靠本就加大安全风险,现在又来不及通知应城的守军做好准备,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蒋弘文不敢再想,正要开口去劝,却见皇甫子谦摆了摆手,似是料到他要说的话一般,又重复道:“只停一停。也不要通知姚世元。”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陶秋岚房间的方向,蒋弘文见他的样子,原想着他定然是要推门进去的,又想着他这样临时决定停靠应城,自然要有一堆的准备要做,正打算立正告退,却见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朝隔壁的包厢走去。
到了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声音低低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吩咐她们好好伺候。”虽然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蒋弘文哪里会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他转头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陶秋岚。其实从皇甫子谦站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知道是他了。门帘上印着的身影那样熟悉,可是空气中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烟味却是那样陌生。天渐渐亮了,门上的那抹阴影也渐渐消失不见,烟味渐渐散去,她以为他走了,直到听到蒋弘文和他说话的声音,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
他不愿意见她。他对她那样失望,她记得他听到她的责问时眼神中的不可置信,仿佛是被人猝不及防的刺了一刀。可那双充满了怨怼和愤怒的眼睛又何尝不是一把利刃,同样刺的她生疼。
她不敢去找他。
自从那日从山上回来之后,皇甫子谦便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时常打量着她,目光中满是探究,却又在她望向他时快速的移开视线,神色如常,仿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