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响起三声号炮,这是通知人们,“路祭”要开始了,大院里响起了刺耳的唢呐声,一阵号子从灵棚后面传来,要“起灵”了。
张来余非常谨慎地站在席棚边上与喝得东倒西歪的孙士健小声说着话,腰上扎了一条白布腰带做为孝服。这里戴孝也是有讲究的,至亲后辈要戴孝帽子,穿孝服,腰里扎草绳。女婿与晚辈的仁兄弟要将白布系腰上,侄女婿系蓝布,孙女婿要系黄布。
十几个壮劳力喊着号子,吃力地抬着漆黑的棺材从大门缓缓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孝子孝孙的队伍,郑群才拖着“哀棍子”,由架孝子的爷们扶着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唢呐,“咿哩哇啦”地吹着。
看热闹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目送棺木放到供桌后面临时搭的棺床上,待孝子的队伍在供桌前排好了行礼的队形,便又一窝蜂地站到两旁,审视着每个孝子的脸,看看谁哭啦,谁笑啦!还要品评一下,谁的九叩礼行的标准,甚至趴到棺材边上仔细看看郑群才给他爹用什么木头打的棺材。
眼看日头已经偏西,总执事着急了,催促着路祭要加快速度。于是唢呐一直不停地吹,行礼的人也是一拨换了一拨,终于轮到张来余上场了,只见他和几个郑群才的仁兄弟一起肃穆地走到供桌前的草席子上,开始了他的表演。
而此时孙士健酒还没有醒,由手枪队的人扶着,晃晃悠悠地站在旁边,这样,警卫队的防守就松散了很多,也对围观的人群降低了警惕。
张来余在草席上磕完第四个头之后,要上前跪到供桌前的草垫子上捻香,供桌离草席大概有三米左右的距离,这样,他就在这个环节脱离了手枪队的保护。
当张来余捻完香,躬下腰磕第五个头的时候,外围的铁炮响了三声,张来余后背上突然闪出一片血花,一头栽到供桌底下去了。
站在边上负责架孝子的爷们一声惊叫:“快看看怎么回事!”
吹喇叭的正卖力地吹着,那个爷们说话也没几个人听见,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觉得张来余钻桌子,可是一个绝好的饭后话题,便伸长了脖子往前挤,骚动的人群甚至挤翻了前面的人,后面手枪队的人看到自己的团长钻桌子底下去了,便扔下孙士健,也朝纷乱的人群里挤过去。
孙士健失去了支撑,晃晃悠悠就要往地上倒,一只强壮的胳膊伸了过来将他架住。孙士健笑了笑说道:“好兄弟,扶我过去看看。”他扭头看过去,一个年轻的脸贴了过来,好像有点眼熟,但是脸上那道狰狞的疤吓了他一跳,酒也醒了大半,他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手枪队的?”
突然,一个硬物顶上了他的肋骨,那力量还不小,顶的他肋骨生疼,他还没来及反应,左肋下感觉像被一根烧红的铁棍快速捅进了肚子,浑身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随后那根铁棍又捅到了右肋,似乎力道不够,捅得右肋生疼,又似乎后劲很大,把整个右肋硬生生捅了个大窟窿。耳边听到“砰”的一声枪响,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杀他的。
巨大的疼痛袭来,使得他浑身肌肉挛缩,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掏枪了,那可恨的枪又连响两声,孙士健“呱唧”一下摔到地上,浑身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时,人群才开始慌张起来,手枪队的人也反应过来,对着人群高喊:“他妈的,赶紧滚开!”
“轰”的一声,那些看热闹的人全部都一窝蜂往路边的墙根跑,大路上,只剩下孤零零的黑棺,躺在地上的孙士健和桌子下面的张来余。
张来余的手枪队也算训练有素,一个小队长迅速分兵,他回头叫道:“你们五个把西边这些人围了,专找那个戴草帽的。你!去团里叫人,马上戒严,一个鸟都不能放出去。剩下的跟我把团长和孙士健抬回去急救。”
众人行动起来,但是也都一头雾水,戴草帽的那么多,怎么抓?便直接把西边那一堆人都圈起来,谁也没放过。
几分钟后,韩庄据点的大批部队出动,首先封锁了出城的路口,满城都是拿着长枪搜索的兵。这边葬礼也不能进行了,郑群才的老爹就这样被撂在了大路上。
林登海得手之后,迅速脱离了人群,沿着墙根绕过石牌坊,钻进了一个黑暗的小胡同,扔掉了破草帽,从路边的柴垛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黑色长袍和礼帽,几秒钟的时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郑群才的大院子后面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当他穿过二街的住户,准备藏到东南边那个他早就看好的一片高粱垛的时候,远远看到一群端着长枪的人,他只得退回来,沿着二街的店铺往西南方向走,不料,西南方向远远也有一群人在往这边搜查。
身边是家理发店,店主正站在门口伸着头往外瞎看,林登海一转身,就钻进了理发店。店主看生意上门,也没多想,就示意他坐到椅子上,围上围裙,准备开剪。
林登海摘下礼帽,露出乱蓬蓬的头发说道:“给我剃个光头。”
店主应一声:“好嘞!”
正当他专心地用剃刀刮头,突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