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象,别学得太晚,明天还得上课。”
闷沉的脚步声回荡在房间内,方响的手掌覆上额头,大拇指和中指按压着两边的太阳穴。
老人将手里攥着的外套披在他的肩背,他起身握住肩上这只满是茧子粗糙的手掌,领着年迈的老人慢步走出房间,“奶奶,你快去睡吧,我等会儿也睡了。”
扶着奶奶坐上床铺后,他才放心得回到书桌前。
小象是方响的小名,现在只有奶奶还会这样唤自己。
六岁,父亲酒驾身亡,母亲没过一年便改嫁了,他这个拖油瓶自然而然得来到了奶奶身边。
这是他跟着奶奶相依为命的第十二年。虽然他一直对母亲的狠心耿耿于怀,但知道每月外婆的账上都会准时得汇入一笔不多不少的钱,虽然不算很多,起码得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他告诉自己,无论怎样母亲还是爱自己的。
方响翻了翻桌上摆着的台历,11月28日早就被人用红色的记号笔圈起,数了数日子,还有十天。
母亲只有在他生日或者过年时才会打来见自己,这也是每年仅有母子二人重聚的机会。
11月27日,是他的生日,也是决赛的前一天。他躺在床上,两手交叠放在脑后,他看着天花板,可以借着比赛连着两天和妈妈见面了。
喻槐安站在洗手池前,流动的清水将狼毫笔尖染上的墨洗净。他手里拿着的笔,是外公在十岁生日的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笔可以算得上千金难求。
它是外公请另外一位大师亲手制作而成,笔杆是用金丝楠木制成,天然的水波纹路更是少见,在阳光之下更是金光闪闪,散发出淡淡幽香。不但如此,笔杆上还刻有他的名字,“槐安”。
清洗干净,他捏紧笔尖,水顺着手指滴在水池内。
“槐安,这么晚还没睡。”
“还没有,再做几道题就睡了。”喻槐安想着外公应是被自己吵醒,伸手将水龙头拧紧。
外公踩着拖鞋,拉紧披在肩上的厚外套,手摩挲着下巴白色的胡渣,顿顿得说:“别学得太累了,早些去休息。”
他点点头,虽然外公外婆并没有对他的学业提出过什么要求,但他对自己是很严厉的。
回到房内,关掉天花板刺眼的白光,转身拉开书桌旁的落地灯,橘黄色的光照亮他的脸庞,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手里的动作却从未停下。
喻槐安知道人外有人,人亦超人,方响就是如此,自己在老师口里得知方响就是省第一的时候,不禁感叹基因确实不会说谎。
决赛的前一天,方响因为熬夜做题睡过了头,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奶奶激动的声音。
“什么?那钱是他爸生前留的?”
“你不管?小象也是你的孩子,你说不管就不管!”
奶奶说得急,开始不停的咳嗽,听得云里雾里的方响推门走出房间,急忙给奶奶倒了杯水,放在奶奶手里,隔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拍着奶奶佝偻的后背。
“谁啊?我来听听。”
方响从奶奶颤抖的手里接过小灵通,话筒里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
“等到小象上了大学那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妈?”
方响握着小灵通的手顿了顿,轻轻得朝话筒喊着,没等他喊出声,手机里传来通话结束声。
听不懂刚才妈妈说的话,他曲腿蹲在奶奶推边,看奶奶呼吸平复下来,问道:“我妈刚才说得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每个月转来的生活费。”奶奶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告诉他,“原来那笔钱是你爸生前存下的,你妈只是定期转给我们,她说钱等到你念完高中就没有了,之后就得我们孙俩自己想办法了。”
“还算她有点良心,没有自己花完你爸留下的钱,不然我们这些年......”奶奶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又是一顿埋怨方响妈妈的无情。
“这钱,你爸生前的时候也没有和我说过呀!”
“等你上了大学,奶奶就是捡垃圾也给你把学费凑出来。”
方响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凉但很快就恢复往常那般,他把手机塞回奶奶的口袋里,嬉笑道:“哎呀,奶奶,我都说了学费的事不用操心,你孙子我本事大着呢,还轮不到你去捡垃圾。”
他借着洗漱的名义走进厕所,无力得靠在门后,半眯着双眼,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母爱。
可父亲生前留下的钱,他思考了片刻都没有想通,当年就是因为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嫌弃奶奶家太穷才改嫁的,可如果父亲真的留了足够他和奶奶生活十几年的钱,那妈妈没道理非要改嫁的......
他随意用毛巾擦着脸,决定今晚母亲来接他吃饭的时候问个清楚。
终于等到放学,方响早早就收好书包,第一时间冲出校门,果然看见不远处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