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送终是女儿不孝,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乖孩子,爸妈不怪你,累了就睡吧。”外公用黑色的掌心轻轻摸着妈妈的额头,唱摇篮曲给妈妈听,哄着妈妈睡觉。
妈妈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天,家里出现很多他鲜少见过的人,他们黑色的衣服上都点缀着一朵白花。他摘掉头顶的白布,拽着他们的裤脚,“妈妈只是睡着了,你们不准用火烧她。”没有人不怕火,妈妈也怕。
他感觉自己的双脚突然离开地面,眼前一片黑蒙蒙,睫毛被压住,只听得见催促的声音和房间里外婆的哭声,又突然停止。
“这是什么?”他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陌生的白色陶瓷罐。
外公睁着干巴巴的眼睛,摆好妈妈的照片轻轻擦着,又从他的手里接过罐子,摆在照片前。
他们说,罐子里住着妈妈。
他们说,以后要好好听你外婆外公的话。
他们说,白发人送黑发人。
妈妈睡着的消息被班上的同学们知道,大家再也不和他玩,把他的书包踩在地上,也会朝他吐口水,笑他是“孤儿”。
他不喜欢这个外号,于是抓了同学的头发。
老师问他知不知道错,他低着头不说话。独自站在墙角的时候又想起妈妈说的话,他再也忍不住,对着空白的墙面嚎啕大哭:“对不起,妈妈,我不是好孩子。”
他站在校门口,看着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被爸爸妈妈接走。老师拍掉他书包上的灰色图案,摸着他的脸蛋,“喻槐安,外公一会儿就来接你回家。”
可他只想要妈妈。
他拽着外公的衣角,“为什么妈妈不来接我,妈妈不是住在罐子里吗?”
外公牵着他的手,停住脚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后来,他一点点长大才知道,妈妈不是睡着了,是死了。
死了就是妈妈再也不会来接他回家,死了就是他能看见的只有灰色的照片,原来死了的人会留在罐子里。
死去的人活在爱她的人的记忆里。
上了初中,他开始有了朋友,大家会叫上他一起学习,聊天,吃饭。好景不长,“孤儿”这个外号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是“孤儿”演变成了“私生子”,“有娘生没娘养”,“你妈死了”
......
喻槐安透过玻璃的,看清自己的模样。
这些陌生又无法改变的基因,过于锋利的眉眼,过于高挺的鼻梁,不够饱满的嘴唇,都被嵌入一个与妈妈相仿的形状。他曾幻想过将此剥离,可骨头的缝隙里长满血肉,又蔓延出无数筋脉,终于汇集成一个他。
喻槐安看着自己的眼睛,终于懂得母亲为何会痛苦,是恨里藏着无限的爱。
他绷紧肩线,泛红的双眼分明装着泪,唇瓣微微颤抖着,“新闻没有说错。”
他必须承认,他爱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不堪。
听完故事的江雀咽下苦涩,轻抚着他稍宽的手背。
他是谁的孩子,他的父母是谁,江雀都不在乎,喻槐安只是喻槐安。
和她同样穿着校服的女生手里捏着钢笔,笑着拦下只身一人的她,“余音,你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好呀。”
她回应给女生的笑容却被突然挥洒而来的墨水打断。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她一步步被推人向墙角,被墨水糊住的眼睛刺痛无比。
“不是的,网上说得都是假的。”
“别装清纯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真把自己也骗了。”
“以为自己上了电视就很了不起吗?”
她的头皮发麻,紧接着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嘴被人捂住,墨水呛进喉里。双臂被拉住,她胡乱踢着腿,膝盖骨传来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跪坐着。
模糊之中她看见耶稣被钉在十字架的模样,可她不是耶稣。
她努力睁开眼,可眼前只有重重叠叠的人影,头发被人扯着,不受控制得撞向墙面。
她的哭喊声淹没在笑声,脚步声,快门声。
“婊子就不该立牌坊。”
“为什么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银制水龙头前俯身站着的余音,捧起手心里的清水揉擦着脸,黑色的眼泪顺着指缝一点点流进水池。
“为什么洗不干净,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洗不干净......”
交缠的手指用力揉搓着衣服上的污渍,指甲划破皮肤,一点点溢出的血色,感觉不到疼痛。
镜子里的她,红肿的脸颊上是乌青色的印记,碎发粘在额头的,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满是皱痕的白色校服在水与墨的相融中,渲染得像一幅水墨画,隐隐约约的臭墨水味弥漫在她的周身。
他们找到余音的时候,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