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区面积不小,薛宁站在边缘往中心方向眺望,却无法望到边际。
踩着破碎的瓦砾砖块,周围有五六户被暴力移平的人家。
垃圾随处可见,最多的是一些衣服以及孩童的小玩具,区域改造给这里的居民带来了无法抹平的阵痛。
灯光昏暗,电线杆歪斜,在一个勉强能认出是大门的地方有滩发黑的血。
远处机器轰鸣,仔细听听,貌似还有一些人在大声争吵。
薛宁沿路前行几百米,进入到一片看不到断壁残垣的完好的房屋群。
一拨身强力壮的男人堵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吵闹声正是来源于此。
“我已经非常给你们面子了,得寸进尺的下场你们应该知道。”
为首的男人长着张大窝瓜脸,还是吊梢眉,单看面相就不是那种善茬。
“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什么条件都不给,上来就推房子,你们还有良心吗?”
身穿工装的女人怒不可遏。
“你们不让出这块地才是没良心,别以为地是你家的,我们说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时候收!”
胳肢窝夹着黑包,嘴里叼着烟棍,窝瓜脸不屑一笑。
“抓紧收拾收拾屋里的东西走人,要不一会儿啥也留不下。”
他赤裸裸地威胁道。
“你来,你直接把我压死,我看你敢不敢违法犯罪!”
女人毫不畏惧,如果这套房子被恶意霸占,她们家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都没法全款在郴州买下一套房。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贷款,贷款的利息高得吓人,不仅是给自己买房,还相当于给银行买房。
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孩子又正是上学的年纪,正因为有眼下这个家,她们过得才不至于很悲惨。
“你知道这块地要用来干什么吗?”
窝瓜脸丢掉烟把,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女人堵在门口冷声道。
“市里要筹备一个以后每年都要举办的大型商务展览会,选址就是这里。等到展览会彻底打响名头,那能让郴州的经济走向全省前列!”
走到女人面前,窝瓜脸很激动。
“那能给我涨工资吗?”
女人依旧冷笑。
“你们这些民众能不能有点奉献精神啊?市里暂时没钱,你们就不能主动为组织帮帮忙,就非得趁火打劫!”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原住民都来为女人撑腰。
“怎么叫趁火打劫?我们这是合理需求,你们这些狗腿子不由分说就推房子打人,让我们住桥洞吗?!”
声嘶力竭是愤怒的最佳体现。
“为市里分忧是应该的,无私这个词你们是没学过吗?”
窝瓜脸有点着急,他本来想今晚强行推几家的,即便是伤到一些人也无所谓,反正没人会在意几个城中村村民的生死。
“我就说一句,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郴州是一个大家,而你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他看向其他村民,正义地说道。
“你们不想着添补大家,反而光想着怎么从它身上薅羊毛,这种行为是无耻的!你们就不能暂时忍忍,等市里有钱了肯定会补偿你们的!”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周遭的村民差点暴动,窝瓜脸自诩正义,实则行使着最下流的行为。
“放你娘的屁!上坊九街拆迁的有五六年了,到现在回迁房还烂尾呢!”
“我们不信口头承诺,必须给我们现金补偿或者现房!”
“俺这一大家子人都不怕死,有本事你就给俺们全杀了!”
一些脾气暴躁的村民已经回家拿农具了,锄头、铁锨、镰刀,凡是能进行武力威胁的东西全部拿在了手上。
“既然你们要实实在在的补偿,那我可以给大家发房票,这些票在市里任意楼盘均可使用,一张票顶3万块钱现金,每家每户按照面积发票,20平米折合1张房票。”
从黑包里抽出几张票子,窝瓜脸似是为难地说道。
躲在一旁的薛宁皱眉,他老早就感觉今晚这事不对劲。
估计,窝瓜脸最开始的目标就是劝说村民领房票。
这票看似能顶现金,可实质还是鼓励村民们去买房,然后拉动房地产。
除此以外,这玩意是有期限的,临近城市的房票期限是24个月,两年内不用它买房直接作废。
并且,换个角度想想,房票可以看成一种以信用为依托的白条。
市里把白条打给拆迁户的同时,也是打给建筑方的。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市里没有钱,建筑方那边能认这些票子吗?
即便是认,万一从拆迁户那里收来票子后,市里一直拖欠不给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