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老者替他把一只盒子递过来,“这是孙先生之前向夫人借的钱,今天数倍奉还给夫人。”
沈乔脸色无波无澜,也没打开看就让人收了,“难为你还特地回来一趟给我送钱。”
“放心,我马上就走。”江雪风懂她言外的意思,涩然一笑。
“不送。”
耀天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跑来这里,看见江雪风又惊又喜,“少爷,这些年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夫人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娘……她已经去世了。”
沈乔正往屋里走,忽然想起有事没问他,指了指江雪风:“你,过来一下。”
江雪风中断叙旧,听话地缓步走去,他分明早就不是她的下属,却还是对她言听计从。
“你早知道自己是林游梁的儿子,为什么不来争家产?”
江雪风没料她问的那么直接,也不知道她从何得知,咳了片刻,唯有苦笑,“我争了,您就会给我吗?”
“当然不可能。”
沈乔只是觉得这么佛不符合他的人设,鼓励道,“可你也要争争看啊,万一呢?”
江雪风只是微笑,干涩的嘴唇显得更白,灰灰的,仿佛吹了数年冷风的窗纸颜色。
……
江雪风走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出现。
沈乔也忘了这个人。
直到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有人拍响丁家大门,耀天湿淋淋站在门外,面容悲恸,求她去看江雪风最后一面。
那个人很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沈乔不喜欢看人死。
从耀天的话里得知,江雪风当年离开青县后一路北上,凭借年少时斗蛐蛐的技艺受到权贵赏识,有过一段风光日子。
可他终日混迹赌坊烟馆,日夜熏染下染上了肺病,起初并不察觉,只当作染了风寒,等察觉病情已拖得格外严重……
“夫人,你就当做好事吧。”
经不住几番乞求,沈乔还是上了车。
夜色中漆黑雨水倾泻在玻璃窗上,沈乔窝在后座想东想西想不明白,她和江雪风之间连和睦相处的记忆都没有,总不至于临死想要骂骂自己吧?
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辱骂场景。
病床上的江雪风一副将死之色,失去光泽的皮肤如同陈年蜡纸,眼瞳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燃起亮彩。
“夫人,您能握一握我的手吗?”
他抬起的是那只并不灵活的右手,苍白枯瘦布满疤痕浮,一如他多舛的命运。
人是不能和死人多计较的。
看他出气多,入气少,沈乔勉为其难答应了。
江雪风握住她的手就不再撒开,两人没话可聊,就这么枯坐着。
时间点滴过去,死神终究降临,他手里的气力渐渐没那么大了,手指如坍塌的沙丘般往下陷落。
“我知道……您一直很讨厌我……”
“如果……您不那么讨厌我……”
“该多好啊……”
吐露着孩子般的呓语,江雪风闭上了双眼。
仆从给他擦身体的时候,发现他贴身藏着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面面相觑,竟是块冷硬发霉的月饼。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沈乔没留下来参加葬礼,第二天就回了青县,坐在柜台上翻看账本的时候,脑中忽然浮现出很久前的中秋夜……
少年将手在衣服上反复擦拭,这才接过她手里的月饼,浮现出少有的腼腆笑容。
那不过是她随手给予的东西,过了赏味期限就该丢掉的垃圾,为什么要这么珍惜?
答案就摆在那里,沈乔不相信,只觉得不可理喻。
江雪风死后,她总有一种预感,这个世界即将结束了。
系统说过,她离开后这个世界会归还给原主。
在离开前沈乔写了封信塞在抽屉里,一口气交代了许多事宜,写了整整七天越写越长,最后信封都塞不下了,只得把后面的私房钱藏匿地点缩减成短短一行:没事多找找。
写完信,沈乔溜去隔壁看女儿,不愿意吵醒她,在门口鬼鬼祟祟。
正好穿着睡衣的丁柔起夜,揉着眼睛,“娘,你在干嘛?”
沈乔鼻子酸酸的,埋在女儿怀里,实在是找不出理由,“娘做噩梦了,好可怕。”
丁柔好笑极了,回屋拿了枕头陪她。
自从她成亲后两人就很少一起睡,沈乔满腹感慨拉着她不停聊天,成功把人给催眠了。
柔和月色铺洒在女孩均匀呼吸的脸上,沈乔帮她掖好被子,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这时,周围的景物如冰雪消融般瓦解,一团黑雾笼罩住她。
……
沈乔站在那团黑雾中,脑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