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赵家,街头飘起了蒙蒙细雨。
林湘湘走在雨中,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往前走,不停往前走。雨滴落在身上,打湿了衣服,冷冷坠进心里,她不觉得烦躁,反而很舒适。
这一刻,心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懑,没有痛苦,没有任何可以束缚她的情感。
她孑然一身,走在天地间,感到无比的自由。
除了嫁人,她一定还有别的事能做。
停下脚步时,林湘湘发现自己回到了曾经工作过的咖啡馆。
她鬼使神差推门进去,在空无一人的钢琴前坐下,弹的还是那首《亚麻色的少女》,只是心境再也不同。指尖琴声扬起,透着舒缓和自由。
那是对林湘湘来说非常特别的一天。
一位谈吐优雅的女士对她称赞不已,希望她能来家中教她的小女儿弹钢琴。
林湘湘去那户人家当起了钢琴教师,看着小女孩初学笨拙的模样,有时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过了几年,小女孩长大后一家出国,林湘湘和熟人办了私塾,教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写字。
没有人走进她的心,可她的心并没有枯萎,每天都很充实。她走了很远,回望最初的自己,也会觉得可笑,当时怎么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
又是一年春风吹绿,天气晴朗,孩子们在草地上放风筝,几个孩子慌慌张张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湘湘老师,风筝掉树上了!”
林湘湘钻出办公室,孩子们仰着一排小脑袋,忧心忡忡望向枝头断了线的燕子风筝。
“别急,老师马上帮你们拿下来。”林湘湘站在椅子上戳动竹竿。
风筝从枝头坠落。
路口罕见地驶来一辆汽车,孩子们亢奋得嘁嘁喳喳,林湘湘弯腰去捡风筝,车子飞驰而过,她没有看到后座裹着毯子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
七年。
沈乔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呆这么久。
放了一年又一年的烟花,她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包出一手完美绝伦的饺子。
丁家酒馆在她管理下越做越大,从小小的青县一直开到外省。沈乔忙不过来,本地的订单都交给女儿处理。
丁柔去年成了亲,对方是个留过洋的新派青年,思想开明,不仅不在意她的过去,还主动提出入赘,态度诚恳打动了丁柔。
沈乔嗤之以鼻,这也算优点了,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会拽几句洋文了不起。
第一次见面时,她存心杀杀未来女婿的面子,向他亲切问好,“Nice to meet you,and you?”
对方张大嘴,像是被她的文化渊博给震惊到了。
沈乔得意洋洋。后来才知道,他留学去的法国。
沈乔还是对这个男人不放心,成亲前一晚,叮嘱女儿多留心,在家产方面不能对男人百分百信任。
“放心吧,娘,我都明白的。”
丁柔摸到腰间,触感冰冷,娘当初送她的这把手枪她每天都藏在身上,从没用过,却时刻提醒着自己,绝不做软弱可欺之人 。
两人成亲后终日成双入对,感情很好。
耀天总是一副惘然若失的神情看着两人的身影。
“喜欢怎么不去追?”沈乔一扇子敲在他背上,打断他的走神。
“夫人,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
在耀天心里,他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她的,哪里敢作出什么追求举动。
“这么远远看着她,我就很满足了。”
沈乔没被他的深情打动,毕竟他除了默默盯着,啥也没做,做事还偷懒,却把自己感动得要死。
“也是,你这种窝囊不求上进的人,根本不配当我女婿。”
沈乔转身离开,没回丁家,而是去了修葺的新宅子。
这里以前是赵家祖宅,赵家垮了之后就落到她手里。
这事倒和她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赵家两个废物儿子折腾没的。赵老爷病倒后,两个儿子就在病榻前争财产头破血流,活活把亲爹给送走了。两个儿子玩乐本事一流,做生意头脑空空,没几年就把家底抖干净了,最后祖宅也没守住。
沈乔买下来后,安排了个老仆定期打扫,时不时过来独处一会。
在庭院晒着太阳,哼着记忆里的现代歌,享受无人打扰的时光。
“夫人,夫人!”结果还是有人不识趣。丁家的管事跑来这里找她,说家里来了客人。
沈乔没想到这个客人是江雪风。
要是知道,她就不会急着回来了。
江雪风看起来和以前一样病殃殃的,裹着毯子站在风里不停咳嗽,似乎是感冒还没好。他皮肤越加白了,白蓬蓬的柳絮飞到他脸上像是消失不见,晶莹骨感的手指摘下来,同指尖融成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