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松的买卖陈三似能不干?
早就掰了好几枝,卖了几十两,又拿一半钱买了些好东西,连着单留的一枝柳枝一起给干妈当年礼,剩下的钱全部攒起来。这样一番下来能用的钱又没有多少了。
家里剩她自己,吴六这人一去去了一个来月,说是周边几县收粮,缺壮丁扛袋子,吴六跟她说完就去了。一天一文,中午供饭,住工棚就供两餐。
起初吴六非说她自己在家不安全,不住,但陈三似实在烦他天天擦黑回来的大动静,根本睡不好觉,于是她就三言两语让他自己心甘情愿住工棚了——
“六子你可千万别觉得是我瞧不上你的钱,纯粹是你太晚回来太危险了”;
“要不咱就干脆别干了,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出去找找活干”;
“在那儿住?在那儿住可不行啊,这多冷啊工棚可不跟家里一样啊”;
“六子你说你,这让我心里多不好受啊”。
再掉几滴愧疚的眼泪,她那好六子就跟她犟上,执拗地说:别拦我,我今天非得在那儿住!
那好吧,只能随你了。
清净倒是清净了,但是家里的活又没人干了,陈三似想到这里就有点怨吴六——自己拍拍屁股走了把她自己扔家里。
这时,陈三似那充裕的善心就倾泻出来了。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做的确实不太厚道,如果再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拦住吴六的。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好哥哥啊。
陈三似不爱扫扫擦擦,顶多洗个碗,吴六走了她就每日去狐朋狗友家蹭蹭饭,专挑饭点去。
还有件必须做的事是,得在每次下雪前后,去给苞米盖布、掀布,要不苞米容易受冻或长毛,收价就低。今年周边几县粮食一家比一家好,价钱本来就低,可不能再低了。
陈三似打算趁着收价再变低之前,赶紧卖掉,正好也不用费心管它了。
冬装留了两件,其他的和炭一起卖掉了。花了好几文钱买了糖块儿、两斤猪肉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些店家一个比一个能算计,涨价好多,多花好几文钱。总之,过年就差吴六了。
她不喜欢过年,一过年就得花钱。
对联、年货、新衣服,这些费钱,还得掰着指头算给谁送礼。
给几个送,送大的小的、多的少的?年后还总有好几家办事,要不就谁谁谁娶亲、谁谁谁嫁人,要不就过寿、生孩子、孩子满月,总之得包出好几份礼,这些人情来往处处费钱。
愁愁愁。
趁着没过年,吴六做工还没回来,陈三似找来个小活,给人花圃跑腿。干的是装车和运送,也不累,没事儿她还能睡大觉。
闲的时候听伙计说,今年各地花卉都长得特别好,还培育出好多新品种。宫里摆满之后,很快大户人家都有样学样,以家里有几盆珍稀花卉为傲。榆阳县各乡绅都是,连稍微富一点的平头百姓都不例外。
陈三似问他见过没有,伙计耸耸肩回:他哪儿能见到。
顿感自己问了句废话,俩人一块儿乐了好半天。
立春那天吴六回来了,陈三似下工回来的时候发现的。
家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衣服洗干净叠好了放在小柜里;小炕一挨滚滚热,炕里小桌上已经放了一盘冒着热气的白菜土豆和好几个窝头,旁边还有刚烤好的地瓜、鸡蛋各两个。
这才是家啊!
陈三似大喜,高喊了声“六子”。
只听厨房一阵锅碗瓢盆的急响声,一个高瘦的男人弯着腰进了门。
第一次这么久不见,从吴六七岁还是八岁,具体他本人也忘了,反正在陈三似七岁那年住在她家到现在,没分开这么久过。
心里有些激动,想说点什么,但是陈三似那张能言善辩的嘴竟像冻麻了一样,一点不受控制。
头一回。
她走近两步想像小时候那样,直接抱抱他或是碰碰他,但脚根本不动。
她心里想她哥竟然这么高吗?
她已经跟普通男人个子差不多,但这是她哥吗?竟然比她高出一个个头,感觉像另外一个人。是不是谁给掉包了,其实这是别人假扮的?
她因自己这些荒诞的想法而非常想笑,但又觉得不合时宜,整张脸都憋得通红而扭曲。
她又开始怨吴六,这小子怎么不说话?
吴六不作声,他那张脸上清晰地表现出了他的所有想法。
俩人都感觉到一种奇怪地尴尬,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有点陌生感,但并不疏离,有点让人想笑。
别,陈三似,别。
她求求自己,要是现在笑了可真就尴尬了。
“行了六子,”她率先拍拍他坚硬的胳膊,“回来就行。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客套?
“中午,”吴六道,“那家心肠好,早早就给我们放了,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