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凌云忍住不快,抱手说:“前面的襄助,不胜感谢。”
“我帮过什么?”裴二郎满脸诧异。
他指指自己的伤口:“该谢你才对。”
呃,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她只好提示对方:“就是文牒的事情。”
裴二郎转下眼珠子,那种多说一句就会累死的神情,慢吞吞、懒洋洋。
盛凌云恨不得握住他双臂使劲摇晃:想起来了吗?
他终于大笑:“喔,哈哈!”
仿佛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别人根本不必惦记,他也没放在心上。
那种过分的漫不经心,或许没有冒犯的意思,难免令人有被刺挠的不快。
一阵冷风吹来,盛凌云先打了个寒战,才看见他背后的窗户敞开着。
原来朔风从那里灌进来。
她又瞥见窗台上还搭着个小小褡裢,电光火石间立即生出某种猜测:这厮要悄悄地溜走。
裴二郎机敏地很,见状立即将食指立在嘴唇前:“嘘,不要告诉别人。”
她面露狡黠,故作天真状:“告诉别人什么?”
裴二郎笑笑不语,两人告别。
盛凌云不想回去那么早,到底楼大厅叫了壶茶。
呦,裴二郎的宝贝包裹还在桌上。
难道忘带走了?有点说不过去。
盛凌云凝神细想片刻后恍然大悟:“假的!”
那里面根本不会有啥值钱宝贝,仅是裴二郎用来“金蝉脱壳”的壳而已。
只有东西在,别人才能信他不会轻易离开,从而放松警惕。
她冷笑一声,计上心来:饶你奸似鬼,也得吃碗洗脚水。
念及于此,盛凌云假装才想起来,对跑堂的伙计闲闲道:“楼上那位裴二郎托我捎句话,要你们立刻把他的东西送去。”
伙计搓手道:“他上楼时说不急。”
那时候要拖时间,当然不急。
等到伙计拎着包裹上去,须臾便下了楼,满脸疑惑地问:“客官,二郎刚才确实请你传话?”
盛凌云故作奇怪:“对啊。”
显然此刻已人去房空,那家伙动作倒很利索,就好像知道她会倒打一耙似的。
玉镶金此刻正好下楼,见桌上空空如也,立即追问:“包裹呢?”
伙计期期艾艾地说:“刚去二郎屋送包裹,谁知人却不见了,桌子上的茶杯还热乎,下面压了张字条。”
“说了什么?”大家纷纷把脸转过来,都很好奇。
伙计以手指对着半空指指戳戳:“写着‘下次莫要这么心急”。”
这下轮到盛凌云吃惊了,难道是特意写给自己的?
玉镶金早回过神,气急败坏道:“那包裹,就是他拿来栽赃陷害老娘的西贝货!”
见伙计一脸茫然,她气道:“不信你去他屋里,把包裹拆开看看都是什么!”
伙计支支吾吾说:“当家的,咱们还是一道上楼打开吧?”
“没胆量的玩意儿!”玉镶金娘转身上楼,口中骂骂咧咧:“好你个虚情假意的裴二郎,退路早就想好了!”
客人们都不吭声,支棱着耳朵留心楼上动静。
片刻后,便听见伙计大叫道:“哎呀!”
不一会儿,见他垂头丧气走下楼梯,有客人试探着问:“那包裹里是什么?”
他蔫蔫道:“晦气!全是纸钱!”
客人们互相撇嘴,显然都不信。
一直等到人走远,众人才议论:“八成被玉镶金独吞了,到嘴的肥羊她能撒手?”
盛凌云在边上全程目睹这桩闹剧,不得不感慨:裴君的金蝉脱壳兼甩锅大法,用得真是妙!
他不仅利用了玉镶金,更是趁机讥笑了一把她盛某人的小算盘!
等到了晚间,盛凌云一个人在灯下细想,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非说被他占便宜倒也不至于,但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滋味可真是不舒服。
诡计多端的男人,将来如若成为对手,倒是费心得很。
晚饭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当前的辽阳城局势,盛凌云怅然道:“等到辽人的副守备逃走,这里便会被高永昌的渤海兵悉数占领,想要出去,估计更难了。”
大曹侧耳静听,脸上有微微惊疑的神色,却并没贸然开口。
小曹则毫不掩饰:“老哥姐,你咋知道是辽人败落?”
哎呦,说漏嘴了。
她怎么就能提前预知辽阳城副守备狼狈出逃的史实呢?
不过盛凌云脑子转得还算快:“不是你说的吗,渤海人强悍不服管。我想当前正是渤海人报仇复国的良机,高永昌多半会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朱公听了这话,表情不是大不以为然,而是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