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些东西，我们便赶往渡口。与我们一道的还有以刘敬甫为首的荣宝斋的员工。
我的视线凝滞在宽阔的江面上，耳边还有远处传来的炮响。
“申叔，咱们的书还好编纂吗？”
申叔如今正在整编《中国文学讲义》；我撰写的《中国篆书字典》才编了八之二三。
“应暂且搁置，编些救急的，”申叔皱皱眉头，思索道，“先前编的教材就很好。”
“是，不过得好好合计，资料若有缺散，恐失了严谨。”先前在学校用的几本讲义我悉数带上，再就是编字典用的资料，旁的倒没什么了。
简单收拾，收的大多是书，虽放心不下家里的那些资料典籍，但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尽可能带些珍贵和常用的。申叔带了很多药，颎颎随军前留的几个药方也都派上了用场。
“细想来，恐怕连编书都不会太稳当。容卿叫我们速回仪征，不会是小事。”申叔叹息道，“编书太过清闲，不一定得空呐。”
我闭了闭目，“能做点儿什么就好。”
到了地方，来的人全是生面孔，申叔挽着我，脚下踯躅。
刘敬甫指挥着员工下船，忙碌中还叫人接过了我们拎东西的活儿。
“刘校长、唐主任！”顾礼祺快步迎上来，“族长不便出面，二位同我一块儿走。”
一听称呼，我们心里踏实了一半，但还是下意识看向刘敬甫，见他点了头方动步子。
顾礼祺领着我们上了车，路上腾出一只手给我们递了两张委任状，他开着车，目光平视前方，“学校就在西城区，跟顾公馆紧挨着。族里出了事，二位就暂且在顾公馆住下，等事情了了，族长才有时候。”
葆华中学。
——接下来就是我们新的战场了。
申叔接任校长兼理科主任，我任文科主任。
“叨扰了。”申叔道。
顾礼祺：“分内之事。我下午要去宗祠一趟，等会儿有管家来，你们跟着管家就是了，有什么事告诉管家，千万不要拘谨。”
街上行人乱中有序，车子后面还有警卫跟着。
“多谢。这后面的小尾巴……”我轻轻掀起窗边遮光的白布，向后看了看。
“噢，自己人。”顾礼祺年纪很大了，但看起来精神矍铄①，“不是也不要紧，他们不敢乱来的。”
顾公馆是顾二先生顾礼祺的家。他前几年刚死了夫人，几个儿子都上了战场，家里很是寂静。
“刘校长，唐主任，你们住在三楼，先生早安排好的，整个三楼不会有别人来，楼梯也有单独的，不用担心。”管家带着两个人帮着把我们的东西搬上去，“这你们不用管了，我们来搬。”
“管家，这还有其他主人吗？我们多少得问候一下，全了礼节。”我叫住他。
“没有啦，我们先生行二，名叫顾礼祺，夫人前些年去了，几位少爷都上了战场。”管家领着我们上楼，为我们解惑，“今天族长去宗祠请族谱，缘由是一个分支断了，打仗打完了，没有后人了。能记住这一脉的就只有族谱了。”
注释：
①精神矍（jué）铄：矍：惊视的样子。矍铄：形容老人目光炯炯、精神健旺，老而强健。指老人有精神，老而强健，不失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