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叔含着泪点头，转头张口欲喊，却兀然噤了声。
我知道，颎颎终于在我们半途而止的路上领先一程了。
“来，”申叔扶住我，给我喂水。
我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身上，身心俱疲，“莫再瞒我，诛心之痛，我受不得了。”
空气静默一瞬，申叔颤声应下，又说：“唐诚如今乃你我名下继子，有心之人便拿我二人作棋以牵制唐家，又有顾家之敌，欲以你我胁迫维平容卿，如此明枪暗箭，着实难防。”
“我们早早放权，又已失势，这算什么。”我阖着眼，头沉得厉害。
“只怕是要试试这真情有几分。”
双目猛然睁开，“我感觉有些不好。”
义与利之间，我拿不准他们会如何选，悬矣，哀哉……
病床旁，顾愉不敢去看母亲的手，更不敢告诉她她的右手再也拿不起重物，再也不能举重若轻地写字，再也不能转轴拨弦。
顾滢出口拦住儿子欲言的安慰，抚着肚子，面上喜忧参半，“待会儿你父亲来了，可不准这样哭哭啼啼的，要是教他哭了，唯你是问。”
听到消息的时候，杨昱整个人都怔住了，脸色惨白，气得发疯，匆匆回到老宅指着顾礼华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骇得孩子们退避三舍。
“怎么啦，可是校里有事不顺？”顾滢警告地看了吸着鼻子的小愉儿一眼，示意他先出去，继而向杨昱扬起一抹笑来。
杨昱如风一般吹进病房，菩提珠缠在腕间，手里紧紧攥着一方木盒，手背青筋暴起，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绞痛更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掉什么眼泪呀，”顾滢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便是用左手去拂他的泪，“我都还没哭呢。”
他在床边坐下，打开食盒，里面是她最喜欢吃的绿豆糕，他垂着眸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忍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他像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稚子，忍着哭腔，“容卿，今天，校委开反馈会，他们都不相信我。”
他摇头，全身光芒散尽，跌落云端，一滴泪悄悄落在他的手背上，“没有你，我没有人可以相信，也没有人相信我……”
顾滢的注意被这件事吸引过去，温声哄他：“我们老杨是最棒的！”
杨昱落寞地笑了笑，“傻姑娘，只有你相信我。”
“那是我有眼光。”顾滢握住他的手，“你不能让我失望的。”
他抬头，四目相对，郑重万分：“好。”
“如今形势危急，校里也难以为继，筠淑，你我恐怕要再执笔，总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心血。”
申叔的头发已白了大半了。
“申叔，把那些拜帖都找出来吧，我看看如何筹钱快一些。”
我是不愿给那些官老爷写字的，可是现在却是不得已而为之。需用钱的地方实多，真是有些窘迫。
申叔从柜中拿出一箱信件来，近期事多，有些不那么紧急的信件便全收在了一起，他忽然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怎么还有一封维平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