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得了,花生没吃到,讲义也没备,随手拿个册子权且充场子罢。
申叔抱着一袋儿花生目送我离开,细长的胡子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刚上楼,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响遍了天,我握着手杖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直到我走上讲台,教室仍喧闹着。
显而易见,对我这样腿脚不便的人来说,这已是极漫长的过程。
手杖在地上杵过三下,我将它靠在桌旁,目光扫视着全体同学,声音不大,却足已传遍整个教室,“好了,安静。”
师生互相见礼后便入正题,我翻着手中的册子,漫不经心地抬眸,“大家有什么想听的内容么?”
“你不是维新派么,凭什么跟刘师培在一块儿啊!”张丰载翘着二郎腿,痞里痞气地说道。
有人附和着,“就是啊。”
“放肆。”我轻斥?道,“怎可直呼先生姓名,不知礼数。”
见他噤声,我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问题么?”视线落在泛黄的书页,指尖挑过一张,“有时间多读些书罢,话不像人说的。”
成天新啊旧的,都不知好的不要坏的舍去。先前觉得可悲,现在看来是不错的。
白兰起立道,“老师,我想听听您对现在文人政客观点两分的看法。”
我抬起头,目光掠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气质温柔的女同学。我不大喜欢记学生的姓名,自然叫不出她的名字。
“请坐。”袖口后滞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臂,我拈了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信仰”。
刘师培总能在唐宁上课时从她的教室外路过,站在空荡的走廊上,耳边她的声音依旧如她的性子那般淡,慢条斯理:
“每个人的信仰不尽相同,坚信自己的观点,将其作为自己的信仰,并为之而奋斗。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恪守自己的信仰的权利,因为在你心里,那就是对的,那就是你所向往的道。
“岁月峥嵘,时光会赋予其独有的意义,对错的概念也早已消逝,它已然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观点两分,是信仰不同的体现,这很正常,百家争鸣,进而推动学术发展,这是好事。”
话说到这儿就再无下文,我知道她想听的不止于此,但我的确没有论政的意思了。
刘师培看着一袭素袍的唐宁,忽然笑了,浅浅的柔暖透了腊月的冬。
我偷偷地用余光看他,只轻轻瞟上一眼,教他在我眼中。
不知何时走廊重归空寂,书中飘出一页纸,落在地上。
有人一把抢起,看过一眼后大声宣示着上面的内容:
“斑筠如漪赋傲魂,温婉贞淑念佳人。
几许清欢明月夜,流水潺潺渡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