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第一次见到林琞北，是高二开学那天。
江临一中是江临市最好的高中，一年前，祁念以超出录取线2分的成绩堪堪考上，妈妈好不容易求人让她分进了“奥赛班”，她不出所料地在尖子生的包围下吊了一年车尾。
祁念是个追求“还不错”的人，一点也不想出类拔萃、引人注目，她更希望在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区间努力着，能经常换来一句“不错”，游刃有余，会更快乐。
高二文理分科，又有了一次分班的机会，祁念好说歹说才让妈妈放弃了再度求人的念头，踏踏实实地进入普通班。
所以她在开学这天的心情非常好。
直到林琞北在排球场一记发球，把路过的祁念砸倒在地。
祁念在同学们之间的讨论和杂志传阅中，了解过不少青春小说的套路，正常的剧情里，这种意外紧接着的就是四目相对和一句温柔的“你没事吧”，浪漫故事就此展开；或者女生气急败坏，男生一身反骨，两人在初见便成为冤家，直到后来的某天不知道为什么又看对了眼，冰释前嫌。
但祁念没有走常规路径。
她捡起球，对正在跑过来的男生说，“诶，你就站那儿别动呗。”
男生有点疑惑，但看着她也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索性照做站好。
祁念看准男生所在的位置，做了个深呼吸，抬手还给了他一记发球。
啪，正中左肩。
男生下意识扶住被打到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到祁念边拍着身上的灰边说：
“行，扯平了。”
道歉和疑惑，就都没说出口。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一球让祁念略微有些不悦，但想着已经当场还回来了，也并没有太在意，她甚至没有记住男生的脸，只记得他穿着一件橙色的T恤，在35度的天气里亮得晃眼。
“哪儿来的人形芬达，这水平还打什么排球哦。”祁念小声吐槽着，走进高二3班的教室。
祁念高一所在的班级，教室里总是安静的。大家沉默地做题看书，连偶尔的讨论都是刻意压低着声音，和她们班在同一个楼层的也都是“奥赛班”，无数次她从教学楼的这头走到那头，也听不见谁的声音。祁念并不是爱热闹的学生，甚至可以算得上寡言，她只是不喜欢在这样的安静里，总得端着一份小心翼翼。
所以走进高二3班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换了个学校。像祁念这样从尖子班被“下放”到普通班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同学都来自不同的普通班，如今便找到之前的同班好友，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聊着暑假看过的剧和积攒了一个假期的八卦，分享新买的小说和文具。教室里每新进来一个同学，若是认识，便热情招手，邀请加入聊天，若是不认识，便上下打量一番，看她/他走向哪一个“小团体”。
祁念在新班级里并没有认识的人，当然，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正迟早都会熟悉起来，但在选座位的时候，还是犯了难。教室里的座位被划成了若干个圈，早就认识的同学们围坐在一起，放眼望去无从插入。
除了第一排。讲台旁边。一左一右。那两个离老师最近的位置。
祁念的视线又扫了一圈教室，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在了讲台右边，更靠近门的那个座位。
两分钟后，讲台左边的那个位置，坐下了一只人形芬达。
祁念转过头看了一眼。
男生刚运动完，应该是拿凉水冲了头，头发还滴着水，橙色T恤上星星点点散落着水渍，深深浅浅的一小块一小块。左肩隐约有些灰扑扑的，被水氤湿的地方，灰尘结在一起，留下了些黑点。
大概也是水汽加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上祁念的目光，愣了一下，旋即笑弯了起来。
“是你啊。走的还挺快，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歉。”
祁念看了看他的左肩，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儿，扯平了。”
男生笑得更开心了，“你那一球又不疼，下次再让你砸回来。”
祁念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诶，我叫林琞北。琞是个生僻字，上明下玉那个，读sheng，四声。你呢？”
“祁念。”说完又想了一想，补了一句。
“祁连山的祁，想念的念。”
“行，我记住了。”
对话恰好被刚进教室的男老师打断，不然祁念还得考虑往下怎么接。
老师一言未发，掐了段粉笔，开始写自己的名字：陈凌山。
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到最后一笔时，只听得见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这是我的名字。”
“你们可以叫我陈老师，也可以叫山哥，都可以。”
“当然，你们应该也会给我起外号的，那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