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舍地扣上外套的最后一个扣子，看了一眼早上8点阴沉沉的天。
祁念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了门，走进冰冷的空气里。
据说这是北京“一万年来最冷的一周”，迎面而来仿佛要吹裂皮肤的寒风，让祁念觉得，社畜的命，在某些时候真的很不像命。
“生日快乐，恭喜啊，你也终于30了。”
祁念在地铁上打开早上没来得及看的信息，隔着屏幕仿佛看到了余佳漫不经心打字的样子。
“那我的生日愿望能不能许你良心发现包养我？”
“做梦，我还等着你中彩票呢。”
“嗐，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唯有暴富是共同心愿。”
“醒醒，到站了，去搬砖吧。”
地铁缓缓停住，祁念关掉屏幕，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刷卡进办公楼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祁念扫了一眼，是售房中介发来的信息。
“姐，昨天录入你身份信息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是你生日啊，生日快乐！恭喜恭喜，你给自己送了份大礼呢。”
祁念趁着等电梯的间隙礼貌回复了“谢谢”，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办贷款的时间约好了通知我吧，麻烦了。”
是的，刚巧在29岁的最后一天，她掏空自己和父母的钱包，在这个城市买下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想到自己从此也是有房的人了，祁念不禁弯起嘴角，转念又想到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这份笑意中便透出一种略显富有的贫穷。
这是祁念成为社畜的第六年。
研究生毕业后，她进入这家世界500强公司，做媒体和市场相关的工作，从普通职员起步，日复一日兢兢业业地拧着螺丝钉，绩效和口碑都很稳定，现今也做到了基层管理者的职位，负责几个不大不小的项目。祁念觉得，30岁的自己，不论是生活还是事业，都是中规中矩的还不错。
如果说有什么旁人看来有些缺憾的地方，那大概是：
祁念好像总是单身。
或许有过那么一些短暂的缘分，但撑不过多久便无疾而终，结束的速度快到那些“他”还来不及真正进入她的生活，而那一两个居然到过祁念家里的“他”，也连一把价格超过10元的固定牙刷都不配拥有。
这对于一个长相可称清秀、身材还算匀称、性格亲切温和、原生家庭和谐、工作体面稳定、智商情商在线，看上去没有什么内外在条件硬伤的女生来说，多少带着点不合理了。一向对恋爱结婚并不敏感的余佳，也疑惑地问过祁念几次，“就真的一个能走下去的都没有吗？”“女生也没有吗？”这些问题只会换来祁念的一个大白眼。
但在大公司的好处就是，大家都很忙，这一点疑惑即使出现在八卦聊天里，也很快就会被忽略，更不会明目张胆地聊到祁念面前。
关于“祁念单身”这个话题的八卦，常在“茶水间3分钟”出现，又往往以“可能人家就是不想稳定下来结婚啦，也很正常。这年头女生又不是非得结婚嘛”结尾。祁念听到过几次，不甚在意，只是在30岁生日这天又听到，突然觉得有点扎心。
为了维持同事之前表面的和谐，她悄悄退后几步，又故意踩出脚步声走进茶水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和同事们打招呼，意料之中地迎来几句客套的生日祝福。
“祁念姐，你可真的看不出来30岁了，这个皮肤状态，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也信。”
“对呀对呀，你用的什么护肤品，快推荐推荐，刚好马上发工资了，我要激情下单。”
……
即使已经是个顺利度过了五年成长期的社畜，祁念依然不擅长应付这种“吹捧式社交”的场面。只能保持礼貌微笑，回复着“哪里哪里”、“没有没有”，好似一个贴上了微笑表情外壳的复读机。
手机屏幕又亮了，祁念赶紧以要回消息为借口，离开了社交区域。离开的时候，她感觉到同事们也好像松了一口气，随后顺势散开。
祁念觉得有些好笑。嗐，社畜的世界，拼的就是演技。
打开聊天界面，只是一条简单的信息，却让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生日快乐，祁念。[企鹅][北极熊]”
祁念在聊天界面里往上滑了几条，有来无往的白色对话框，都是几乎同样的信息。生日祝福，加上两个企鹅和北极熊的emoji。在还没有设计出北极熊emoji的时候，对方会随着生日祝福发来自己P的图片，一只企鹅和一头北极熊，一起站在仿佛下一秒就要沉没的冰块上。
她依然没有回复，关掉聊天界面，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就像是，有什么一直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打完咖啡回到工位，祁念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邮箱里最近的一封邮件果不其然是公司系统自动发来的生日祝福，精准定时在上班时间的第一秒发出，往下则是例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