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筝的声音,秦元德再顾上不别的,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进厅中:“筝妹!你在胡说什么!”
厅中人不少,但除了沃檀主仆外,另外几个全是东宫的。
此刻沃檀正低垂着头,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瞧着便是幅空受着气不敢吭声的模样。
主家里论宽厚的,秦府绝对能在邺京城里排得上号,但此刻从不打骂下人的秦元德,却鼓目怒视那叫香叶的小丫鬟:“小姐受委屈也不报,你是死的不成?!”
驮了这样重的骂,香叶立马惶惶地告罪。而陈宝筝亦在秦元德的怒斥声中,气得直打哆嗦。
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分外喜欢拿手指人。陈宝筝抬臂便点住沃檀:“外祖母人老了,分不出亲与疏,瞧不清有些人的花花肠子也便罢了,表哥怎么也这么糊涂,竟然向着外人?”
“那本王若向着她,可也是糊涂?”这浸了冰般凉飕飕的声音,出自随后迈入厅中的景昭。
向来温和面貌示人的郎君,此刻周身气息压得极低,眸中更浮起淬了冰的睥睨之色,晃得人胆气生寒。
甫一见他,陈宝筝的气焰便消了个精光:“皇,皇叔……”
“适才宣旨,本王不曾顾得上说。太子妃统领东宫后院,广了不论,起码一言一行都应为官眷之典范。即便是非亲的表姊妹,也不该拿话去污蔑于人。”
景昭立于厅中,眼里有着黑泠泠的施压感:“圣旨已下,太子妃该知方才所指的记,是本王下月便要迎娶之妻。你屡次出言不逊,与目无尊长有何区别?”
面如冠玉,话却寒人。
陈宝筝心头浮乱,只能无措地将目光投向秦元德。只在她目含求助之意时,沃檀恰好抽着鼻扯了扯秦元德的袖子,为香叶求着情。
这么一打岔,秦元德自然没能顾得上陈宝筝。
然而景昭却不给沃檀太多发挥的机会,他直接近身,冷着脸看沃檀:“你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若不将威立起来,日后入了王府如何戢众?”
沃檀应声觑他:“那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你且想想。”景昭这话接得不算温存,甚至联合上头那几句,隐隐透着些驯妻的意味。
沃檀心腔扭扯,也不愿多揣摩他了,直接伸手指指陈宝筝身旁一个侍女:“她刚刚故意推我,骂我有脸无皮,说我狐媚子,还啐我给你们都灌了迷魂汤。我可以随意处置她么?”
那侍女是陈宝筝入东宫后至为信任的心腹,听了沃檀的移花接木矍然一惊。
故意推人有,但后头那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侍女皮紧毛竖,立马求助陈宝筝:“太子妃,奴婢……”
“领罚吧,不是你说的,难道是太子妃说的不成?”这不咸不淡的话,来自矗立在旁的胡飘飘。
……
半晌后,眼看着那侍女领了处置,而沃檀还没欣赏够陈宝筝那难看的面色,景昭便轻描淡写地清了场。
莫说他如今担着她未婚夫婿的名,与她私下相处片刻亦是得了长辈允可,就算没有这些,想来厅中也无人会拦着。
秦元德……不足为患。
而半日时间,已够让人想清些内里了。
嘟囔了声口渴,沃檀转背去倒茶,以避开那双清黑的眸子。
若将人比作蚂蚱,那沃檀觉得自己已经长了对灵敏的触须,捉摸到这人的性子有八成。可这会儿她大抵猜到他要说些什么,却一时想不到如何应对。
盖因她……有些心虚。
茶倒好了,沃檀背着身小口啜饮之时,听得景昭迈脚朝自己走来。
一步,两步,三岁。
数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步子,一缕焦烘烘的灼意在沃檀体内散开。
这灼意让人无序,而先发制人四个字,实心砖头一样砸得她乱了阵脚。
察觉到未婚夫婿停在自己身后,且提了气便要张口,沃檀脑子轰然一下,闪出个别样的念头来。
不顾还含着一大口水,她蓦地转身,踮起脚便将人脖子抱住,再主动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