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忍不住出言打断,“商生言之散乱,岱听不懂。”
商榷说道:“想来公子岱在家中是嫡出,而非嫡长。”
公子岱点了点头表示正确,正是因此他才对商榷提出的兄友弟恭之语很是愤慨。
商榷又说道:“公子岱若继承家业,是想家族兴望,还是想墨守成规,保持原样就好?”
公子岱不明白他此言何意,“当然是希望家族兴望啊?”
青鸿先生与子丘先生却已经明白商榷话中的意思,不由对视一笑。
知道商榷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
商榷说道:“家族兴望看得不是一人一家,而是一族。”
若以大全局论,《弟子规》非但无错,反而有功。
只听他话音不停,直接说道:“嫡庶之争,若以世家论,端看争的是为一族兴盛,还是为一人得失。”
“若为一人得失自会乱了伦理尊卑,若为家族兴盛,又有什么好争的?”
“嫡子若打压庶子,争得一时,如大树砍枝,独余一干,即无遮阳之冠,亦无可蔽雨之枝叶,不如伐去,充栋作梁尚算有用。”
“庶子若反欺嫡子,争得一时,如大树掘根,断其生机,后世子孙效仿,纷争不休自相残杀,无须外势,内部自解,久之不过是堆枯木残枝,只能付于灶下一烧了之。”
“同气连枝,有什么可争的?”
这时旁听的坐席上有一人出声问道:“若嫡子能力不足,不能承其家业又当如何?”
“无论是嫡子弱庶子强,还是嫡子强庶子弱,考教得均是一个人品性,无外乎有无自知之明。”
商榷想也不想直接回道:“若嫡庶均能正视己身、知己长短,为了一族兴盛,何需在意名份或自身得失,庶子若强,大可辅佐嫡子,以兴全族。”
那人说道:“只怕嫡子无这自知之明。”
商榷转头看去,见一书生气宇不凡,他未落座,而是站在一旁。
商榷说道:“这正是榷篆写《弟子规》之本意。”
商榷自座位上站起,对在场之人躬身施礼,“榷篆《弟子规》,只望世人能抛却承继大事,重视凝血缘亲情。嫡子尊重庶兄,庶兄爱护嫡幼,时间久了矩步方行,有这份情意在,争端自然也能消弥几分。”
“我大炎以礼治国,众位学子均习《国礼》,已明尊卑,若能抛却身份对长者敬,幼者爱,人人皆得自尊,又何言纷争?”
“榷以为,无论嫡庶皆是血脉相连,有如手足断之不得,应抛却承继大事,做到兄友弟恭为好。”
商榷再一次躬身施礼,“榷之拙见,出于私言,非国法规礼,如有疏漏,望先生、及众公子见谅。”
公子岱这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番言论,只得把目光投向公子律。
公子律却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一旁的出声之人。
商榷观此二人面容相似,应为兄弟。
公子岱见公子律失神无话,就把目光投向了青鸿先生。
他感觉商榷的说话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问题来。
尤其对方还是支持嫡子承继的,也认为嫡子应为尊位。
可就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对。
青鸿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商榷,便对在场众人道:“今日论学到此为止。”
他自座位上站起,又对商榷说道:“今日已然见过,你可就此回去,具名文书我会送到府衙备案,秋闱之时可持户册参考。”
商榷拜谢,“谢先生成全。”
如是,科举之事已经事成一半。
另一半,就看他秋闱之时能否过关了。
……
商榷离开后,在场的众人也相继散去。
子丘先生没有离开,而是随青鸿先生进了主院。
落座后,子丘先生笑道:“这小子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把疏漏补齐,且圆得不着痕迹,实在有些急才。”
青鸿先生却摇摇头,“只怕他真就是这么想的。”
子丘先生不由一愣,细细回忆方才商榷的言谈,“我原以为他是反对嫡庶尊卑的……”
青鸿先生说道:“其实若真能像他所说,倒也不失一个办法,只是世间大体还是俗人居多。”
“别看他看似说得不少,实则他什么也没说。”
子丘先生闻罢,叹了一口气,“只是这小子没有入仕之心,否则送进官学进学几年,大炎定能再出一个贤才。”
青鸿先生却再次摇了摇头,“只怕他的心思也不在治学之上。”
子丘先生不解,“青鸿兄何出此言啊?”
商榷能篆刻《三字经》和《弟子规》,必是对各类典籍有所研习,又怎会不治学呢。
青鸿先生拿起桌上的复卷,“这《三字经》子丘可曾看过。”
子丘先生当然看过,具名文书上还有他的签名,“自然。”
青鸿先生翻开复卷,指着其中一段念道:“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
“此言有何错漏?”子丘先生探头看着,“马牛羊,鸡犬……豕……他懂饲豕?”
商榷在篆刻时,注意剔除了《三字经》原文中读经、读史的全部内容,也只注意剔除涉及名人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