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竟不知金伯家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她一进门,就看到金婶趴在地上,满屋狼藉,身子尚有余温,一探却已没了气息。
她暗道不妙,四处寻找:“金伯!金伯!你在哪里?”
寻了半天才在水槽边看到已经病得虚脱的金伯。
他口渴得厉害,颤颤巍巍地想从桶里舀碗水吃,刚一起身便眼前发黑,猛地栽在地上。
江蓠见状,赶紧上前扶起让他坐靠在墙角:“您歇着,我来我来。”
幸而金伯手里的碗是恰巧落在了桶里才没砸在地上碎成几块,江蓠捞起碗,乘了一点水端着准备喂他,却看到桶中的水面漂着一些灰尘渣滓,看起来很是不洁。
“金伯,这些水是什么时候打的?”
“还是……还是上回……给你摘……摘……”老人家喉咙干哑,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好好好我明白了,您慢慢地,缓缓气。”江蓠端着手里的水,有些犹疑不定,“这段时间你们一直都是喝的这桶水吗?”
“嗯……嗯……”金伯昏昏沉沉地点头。
“您稍等,我去给您打点井水,很快的。”江蓠动作麻利,很快端来一碗干净的水喂金伯喝下。
先前她还说金伯家只有金小妹染了病,如今他们一家子都没能逃过瘟疫。而巧的是她也是吃过用这桶水洗过的果子的。这桶水看起来又不甚干净的样子……
“这桶水……是哪里的?”她眼皮一跳,直觉这水有问题,“河里的吗?”
“是……”
“好……”她甚至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事情有了眉目,她得立刻赶回去告诉父亲和姜老板。简单收好金婶和金小妹的尸首,她还要背着金伯去病坊。
哪知刚费劲将人背出门,迎面又碰上铁叔:“我想着你这要不要帮忙就来瞧瞧。”
见她扛起一个身形比她大得多的男人,他还是有点心疼,虽是邻居,但就跟自家姑娘似的。
“你这是要自己背他去城里?这么长一段路,就你一个姑娘这怎么成?给我我来。”
“您这要去城里的话回来就很晚了……”
“没事,大伙都是一家人,有难大家帮,应该的。”
“好。”江蓠弯腰下蹲把金伯放下,“小心。”
“给我吧。”头顶冷不丁冒出一道冷淡的男声。
江蓠疑惑抬头:“姜老板?”
“嗯。”他还是那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却曲腿做好了背人的准备。
“哦……好。”
鬼使神差的,她把人交给了解无咎。
“你可以回去了。”男人语气平平,口吻略显生硬,像是在克制什么。
“你能行嘛?”铁叔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肯定比不上自己从小干粗活。
男人不置可否,只问江蓠:“走不走?”
“好。”她答应,“铁叔您放心回去休息吧。”
铁叔嘴上应着,回家路上一步三回头,确定了这个什么姜老板背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江蓠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他安安静静地听着,每当江蓠讲着讲着以为他没听时,他又会适时地点头或者答应一两声,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一男一女在回城里的小道上走着,从日薄西山走到月色朦胧。
终于到了病坊,江蓠招呼着给金伯熬药。
解无咎放下人,一直在边上站了许久,直到她忙完。
江蓠洗完手,随手用写过的纸折了朵金泽花递给他:“再次多谢姜老板!”
“不必客气。”
这时,赵牧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不识趣地打破氛围:“主子您忽然哪去了,可叫弟兄们好找。”
解无咎剜他一眼,他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闭嘴。
差点忘了!
“姜老板您稍等。”江蓠一溜烟地跑出去,过会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从怀里摸出两支,双手奉上:“这是剩下的,这个蜡烛看起来很名贵,虽然只剩两根,还是该物归原主比较好。”
两支蜡烛静静地躺在她并拢托起的手掌上。
解无咎本想说不用还,但不知怎的伸手去触碰了一下蜡烛,指尖轻轻擦过少女的掌心。
江蓠觉得有点痒,手轻微抖了抖。
解无咎动作几乎微不可察地停滞一瞬,不动声色的接过蜡烛,拇指轻微摩挲,蜡制的柱体表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怀中的余温。
他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双虎口、关节处都布着薄茧的手,却发现她右手食指尖起了几个小水泡,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蜡烛,眉间微蹙。蜡烛被向后一扔,赵牧稳稳接住。
赵牧以为主子这是要把蜡烛赏给自己,心里乐开了花。